商迟意蹲在医学院实验田的薄荷丛中,医用镊子尖悬在叶片边缘。晨光刺破薄雾的刹那,露珠顺着叶脉滚落,砸进他掌心的玻璃瓶,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袖口绣着的“LY”——那是上周黎寂榆用针灸针偷偷绣的。
“第六十三滴。”他对着录音笔报数,声音混着早风,“蒸发速率比昨天快12秒。”
身后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黎寂榆趿着拖鞋踩过露水,睡衣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下的月牙疤,指尖还粘着琴谱的碎屑:“商学长又来偷我的实验样本?”他蹲下身时,薄荷叶上的露珠滚进他衣领,激得他轻颤,“这算侵犯植物隐私权吧?”
商迟意拧紧瓶盖,镜片反光遮住眸光:“你的薄荷浇的是星空糖水,属于特殊样本。”
黎寂榆的睫毛忽闪,沾着的露珠折射出虹彩:“那商医生要不要尝尝?”他突然揪下片薄荷叶含在唇间,叶尖的水珠摇摇欲坠,“晨露的甜度峰值在6点23分——”
医用镊子突然夹住叶片,商迟意的呼吸扫过他鼻尖:“糖分浓度超标,建议……”
后半句被黎寂榆咬碎的薄荷香堵在喉间。晨雾在他们唇齿间蒸腾,远处传来早操铃声,惊飞了叶丛中的白腰文鸟。正午的物理实验室漫着薄荷清香。黎寂榆趴在偏振光仪旁,看商迟意调试棱镜角度。他的白大褂被露水洇出深色痕迹,腰线处还粘着片薄荷叶——方才接吻时黎寂榆偷偷别上去的。
“水滴在叶片接触角118度时折射率最大。”商迟意转动载物台,光斑掠过黎寂榆的瞳孔,“就像你弹《雨滴前奏曲》时,眼尾会上挑15度。”
黎寂榆的指尖在仪器表面画圈:“商学长连这个都建模分析?”
他忽然伸手挡住光路,虹彩投在商迟意锁骨上,恰好照亮那道浅疤——十三岁拆八音盒时留下的。昨夜在琴房,他的舌尖曾在此处停留,说那道疤的纹路像断奏记号。
商迟意忽然扣住他手腕,将棱镜贴在他眼前:“透过这个看。”
黎寂榆眯起眼,破碎的虹光里浮现一行极小字迹——是商迟意用激光刻在棱镜侧面的“0923”。晨露采集瓶在实验台另一端泛起雾气,瓶身倒影中,他们的影子交叠成双折射晶体。黄昏的顶楼水箱锈迹斑斑。黎寂榆赤脚坐在水箱边缘晃腿,脚踝银链缠着商迟意的听诊器。最后一瓶晨露在他指尖摇晃,水珠溅湿了商迟意刚写的《露水蒸发速率表》。
“6点23分采集的样本,”商迟意握着他的脚踝防止跌落,“在18点23分完全蒸发。”
黎寂榆倾身将瓶子悬空:“所以呢?”
“所以……”商迟意突然抢过瓶子,将剩余露水倒进自己领口,“这个时间点的水分子,携带的声波信息最完整。”
黎寂榆怔住。昨夜这人用听诊器贴着他喉结录音时,确实说过露水能储存声波震动。他忽然扑过去抢瓶子,两人齐齐跌进水箱后的晾衣堆。白大褂与琴谱纠缠在尼龙绳间,商迟意的腕表在碰撞中播放录音——
“商迟意是大笨蛋!”童声突然炸响,惊起一群鸽子。
黎寂榆耳尖瞬间充血。这是他十岁那年赌气录的,本该埋在木棉树下的铁盒里。
商迟意按住他抢夺录音的手:“声波在露水中衰减率为0.17%/年。”他的拇指蹭过黎寂榆发烫的耳垂,“剩下的99.83%,需要人工解码。”
暮色突然被探照灯刺破,保安的呵斥声从楼下传来。黎寂榆在混乱中被商迟意拽着狂奔,薄荷叶从口袋里洒落,在楼梯间铺成断续的五线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