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食堂的玻璃窗蒙着雾气，黎寂榆夹起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时，商迟意正用不锈钢勺背测量餐盘余温。他的白大褂袖口沾了糖醋汁，在日光灯下凝成琥珀色的星斑——像十三岁那年黎寂榆摔碎的八音盒碎片。

    “油脂在42℃开始凝结。”商迟意突然开口，医用表盘贴住餐盘边缘，“你发呆的十分钟里，温度衰减了17%。”

    黎寂榆的筷子尖戳进糖醋汁，在餐盘上画了段五线谱：“商医生连吃饭都要写实验报告？”他忽然倾身，将排骨悬在对方唇边，“那要不要测测这个的卡路里？”

    商迟意垂眸，糖醋汁顺着排骨滴在他解剖学笔记上，洇湿了“LY0923”的编号——那是黎寂榆上周偷偷写在扉页的。他突然咬住排骨，齿尖擦过黎寂榆的筷子：“糖醋系数超标，建议增加运动量。”

    邻桌传来餐盘落地的脆响，黎寂榆的耳尖在喧闹中泛红。昨夜这人在琴房测他腰围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他的校服纽扣崩到了低音谱号的位置。

    午后食堂后厨飘着洗洁精的柠檬味。黎寂榆倚在消毒柜旁，看商迟意给餐盘测残留温度。他的白大褂下摆沾了油渍，随着弯腰动作露出半截腰线——上周自行车后座颠簸时，黎寂榆的指甲在那里留下过红痕。

    “第三窗口的餐盘余温最高。”商迟意举起红外测温仪，光点晃过黎寂榆的锁骨，“因为糖醋排骨的油脂层有保温效应。”

    黎寂榆突然握住测温仪，将红点移到对方胸口：“那商学长的心脏为什么比餐盘还烫？”

    他指尖沾着糖醋汁，在商迟意白大褂上按出枚指纹，恰巧盖住“云城医学院”的绣字。

    商迟意反手扣住他手腕，测温仪“嘀”地报警：“你的体表温度比晨测时升高0.8℃。”

    “是吗？”黎寂榆用膝盖顶开消毒柜门，热气蒸红了他的眼尾，“可能是因为......”

    他突然拽着商迟意的领带贴近，鼻尖蹭到对方唇角的糖醋味：“某些人偷吃了我的排骨。”

    傍晚的解剖室临时改造成餐厅。黎寂榆盘腿坐在解剖台上，看商迟意用手术刀切分冷掉的糖醋排骨。刀尖划过餐盘的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鸣，震得他脚踝银链轻响——那是上周修自行车时商迟意给他戴的。

    “脂肪结晶呈放射状排列。”商迟意将排骨推到他面前，刀刃反射着夕阳，“像你上周弹错的《革命练习曲》。”

    黎寂榆叼着排骨笑：“商学长该不会在油脂纹路里破译情书吧？”

    他忽然用筷子蘸糖醋汁，在解剖台面画了颗歪扭的心。商迟意的瞳孔微缩——十三岁那年，他在疗养院窗玻璃上画过同样的图案，后来被暴雨冲花了。

    医用镊子突然夹住黎寂榆的筷子：“糖醋汁PH值2.9，会腐蚀不锈钢台面。”

    “那商医生要怎么惩罚我？”黎寂榆仰头时喉结滚动，沾着糖醋汁的唇珠泛着水光。

    商迟意摘下沾血渍的手套——其实是红油渍——捏住他下巴：“建议实施口腔清洁。”

    消毒水味混着糖醋气息突然逼近。黎寂榆在眩晕中听见餐盘落地的声响，冷掉的油脂在地板拼出他们姓氏的首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