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诗

    木棉坠地时锈蚀的铜绿  ，

    沉睡着第七年夏天的潮汐。

    病历本折痕里未寄出的月光，

    在褪色听诊器的波纹里 ，

    长成你锁骨上的年轮。

    黎寂榆的指尖抚过疗养院斑驳的墙砖，海风裹着咸涩钻进商迟意的白大褂领口。208病房的百叶窗残留着紫色蜡笔印，像他七岁那年画在退烧贴上的五线谱。

    "你当年睡这张床。"商迟意掀开霉变的床垫，弹簧吱呀声惊飞窗外海鸥，"每晚抱着儿童听诊器说..."

    "说你的心跳是摇篮曲。"黎寂榆的银链缠住生锈床栏，"可惜某位小医生只会放《解剖学启蒙》录音带。"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商迟意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缝，半枚星空糖纸折的千纸鹤卡在砖石间，糖纸背面是褪色的字迹：【安安今天少咳了三次 2009.7.15】

    第一滴雨砸碎窗玻璃时，黎寂榆正用手术钳撬动松动的墙砖。商迟意的白大褂下摆扫过他后腰，医用腕表蓝光映亮墙内铁盒——二十年前的病历本蜷缩在防水袋里，夹页泛黄的照片上，两个母亲并肩站在梧桐树下。

    "你妈妈抱着解剖图谱。"黎寂榆的虎牙咬开密封袋，"我妈攥着《月光曲》琴谱。"

    惊雷劈开夜幕。商迟意突然攥住他翻页的手，掌心的烫伤疤痕压着某行诊断记录：【建议转院治疗疑似遗传性心律失常】。雨点穿透腐朽的屋顶，在病历本上晕开"心律"二字。

    "这就是你当年失约的原因？"黎寂榆的卫衣紧贴胸膛，心跳震着对方胸前的听诊器。

    商迟意拆下医用腕表扣在他腕间，表盘突然投影出心电图与五线谱的重叠影像："现在开始第233次监测。"

    废弃琴房的三角钢琴只剩三根完好的弦。黎寂榆的即兴曲混着雨声，震落琴凳下的铁皮盒。商迟意用止血钳挑开锈蚀锁扣，褪色的录音带标签写着：【安安的心跳合奏实验 2009.8.7】

    磁带转动声像年迈的喘息。七岁的商迟意故作老成的声音响起："现在测试曲目是..."

    "《小星星变奏曲》！"童声的黎寂榆抢话，"我要把小帆哥的心跳编进..."

    爆裂的杂音吞没后续。现实中的黎寂榆突然按下琴键，残缺的《月光》第三乐章震得铁皮盒嗡嗡作响："当年你改了我的病历？"

    商迟意撕开泛黄病历本封皮，夹层滑出半张船票——2009年8月8日，开往瑞士的疗养专列，乘客姓名栏被蓝莓汁染成淡紫色。

    "那天我在车站等到月升。"黎寂榆的银发滴着雨水，"抱着你送的八音盒。"

    商迟意将船票折成千纸鹤，塞进他卫衣口袋："它现在该在207室第三个抽屉。"

    破晓时分，黎寂榆在消毒水味中醒来。商迟意的白大褂盖在他身上，医用腕表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泛黄信纸铺在晨光里，字迹被海风蚀去大半：

    【致十年后的安安

    如果心跳监测仪还能运转

    请确认第三肋间是否...】

    余下文字没入灼烧的焦痕。商迟意握着他触碰信纸的手，听诊器滑入衣摆："要听现在的诊断吗？"

    海鸥掠过破碎的彩窗，黎寂榆的虎牙刺破对方肩头："庸医。"

    "患者黎寂榆。"商迟意在他耳后烙下蓝莓味的呼吸，"确诊为..."

    晨光吞没了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