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写,就撕烂我的嘴。”
录音结束那一刻,陈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靠在椅子上,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她没有哭。
她只是——在那一刻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她想写的小说,不是她的小说,那是数不清的“她”想说的话,用了她的嘴巴说出来了。
……
晚上回家时,宋巧燕坐在沙发上,翻看她小时候的奖状,还是那个作文。
“你小时候作文比赛不是总得奖吗?”
“有次拿了全市一等奖,你写的是那个叫《楼道尽头有光》的故事。”
“你知道评委怎么夸的吗?说你成熟、冷静、有社会关怀意识。”
“可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陈瑶停下动作。
宋巧燕愣住了。
“我写那个故事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是……那天放学路过楼道,看到邻居把门关上了门缝里有个小女孩冲我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瘦。我只是回家后,越想越害怕。怕那个笑不是笑,是求救。所以我就写了。那天之后,我每天都在等她再冲我笑一次。可她再也没出现过。”
宋巧燕眼眶湿了:“你早就……开始写这些了吗?”
李音点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但我知道——她当时如果喊了一声救命,我也听不见。可如果她写了点什么……可能我能读到。”
……
凌晨三点,李音打开电脑,建了一个新文件夹,她起了个名字:“未能发表的稿件。”
然后,她把日记本一页页扫描进去,把录音复制了一份,另起一段空白文档:“如果你也有话没说出口,就寄给我。邮箱地址在后面,不需要署名,不需要标题。我不会替你解释,我只负责保存,保存你没有喊出来的那一声,保存你没有人听见的那一次。”
她打下句号,关了灯,这天夜里,她终于睡着了。
梦里,她出现在一个公交站,陈瑶看到了那个失踪的小男孩。
他站在那,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没喊,因为没人听见。可我写了,所以你来了。”
……
陈瑶想去看自己的老师,但是老师似乎并不是期待她的到来,不给她时间,也不给她地址。
她是在第三封邮件之后才收到回复的,前两封石沉大海,第三封她改了写法,不再署名、不再解释、不再祈求,只附上一张截图:她小时候写的那篇《楼道尽头有光》的节选,底下红笔写了一句话—— “建议删除最后一句,影响风格与调性。”
那句被划掉的,是陈瑶写下的唯一一个真实念头:“我其实不想出去,我想看看谁会来找我。”
两天后,她收到了回信。
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我记得那句话。我删了它。”
邮件下附了一个地址,是一所已经停办的老校区门牌,地图上标注为“教师培训后勤管理办公室”。
陈瑶没有犹豫,她决定去。
那是一个周六的早晨,校区荒废多年,红砖墙上爬满藤蔓,教学楼的大门锈得半掩。门口保安看了她一眼,说:“找老冯啊?在东侧平房,自个去。”
她沿着石子小路走,脚下细碎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反复咀嚼着某个词——“删掉”、“删掉”、“删掉”。
她敲门。
门开了,一位穿着灰毛衣的老太太站在门后。头发剪得极短,脸上有种常年压着话语的人才会有的微笑——不是礼貌,而是“我知道你不会停太久”。
她看着陈瑶,轻声说:“你长大了。”
陈瑶没有笑,只说:“我不是来找回那句话的。”
“我知道。”
“我是来问——你为什么删掉那句话。”
老太太看了她几秒,没回答,转身进屋,屋子不大,书架上摆着几十本教辅和剪贴簿,墙上贴着“优秀教师”合影照。陈瑶看见自己小时候照片就夹在一堆小孩中间,正笑着举着作文奖状。
照片下面,贴着一张报纸剪影——《青少年写作风格“提前成人化”引争议》。
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屋子,不属于任何具体年代。像是一间时间封闭的储物柜,把一代又一代孩子的声音剪辑成标准格式,再收起来、归档、归零。老太太递来一杯水,坐下,终于说:“你那句话,写得太真实了。”
“可它是作文。”
“是,所以我才删。”
陈瑶盯着她,没说话。
“我那时候是语文组组长。那篇作文要评市级一等奖。”老太太的声音平静得像水,“你那句话会让领导觉得你家里出了问题。”
“可是我家里确实有问题。”
“所以我才删掉。”
这句逻辑本身没有问题,却像一个讽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