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外卖送到的时间陶玖去冲了个澡——反正陈姝野说过了不用和她客气。

    浴室离客厅很近，陈姝野听着水声很难不往那边看，尤其是她发现自己坐的位置正好可以透过模糊的门玻璃看到陶玖的剪影。暖黄色的灯下她的手不断在身体游走着，陈姝野有些口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

    等陶玖洗好后围着浴巾出来时外卖也送到了，陈姝野正把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从客厅拎到厨房。

    “你买的是这些？”陶玖震惊地跟了过去，袋子里装了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和肉，还有一箱牛奶和鸡蛋。

    “是啊，附近的餐厅你都吃腻了吧。”陈姝野会心一笑。陶玖无从反驳：“这倒是。”

    陈姝野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牛肉和排骨放到下面的冷冻，一些水果和蔬菜还有鸡蛋放到上层的冷藏。她还意外地发现了两罐过期很久的八宝粥，陶玖红着脸拿过来扔进垃圾桶里：“原本想买来早上吃的，可是谁知道这么难吃……”

    “你先去穿衣服，不冷吗？”陈姝野洗好了一盆车厘子端给她，“然后去客厅吃水果，等我做好饭喊你。”

    “喔。”陶玖接过来，转过身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太熟悉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她们短暂同居的那段时间陈姝野会说的。为什么她的声音没有变？为什么她的语气没有变？为什么她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她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事吗？到底还有谁在记得？

    也许陈姝野同样会为曾经发生的一切感到痛苦。但这种痛苦并不影响她到新城市开始新生活，并不影响她的日常轨迹，并不影响她的工作，她的人际交往，她在其他方面的追求，也不影响此时陈姝野若无其事地为自己炒菜做饭，假装裂痕都被时间抹平了她们能重归于好。

    可是你自己呢？

    就算过去是一场风暴，但那场风暴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困住任何人啊，就连你自己的生命里也出现了孟侨不是吗？你怎么能允许别人不想要抹去这一切呢。现在你觉得头晕目眩，觉得一阵阵恶心，你到底是在恨什么，恨所有你觉得刻骨铭心的感情都变得轻飘飘了吗？恨如果没有人永远记得，这段爱情就不能成为你的勋章，就没有香槟鲜花和纷纷扬扬洒落的彩带——说到底你爱陈姝野也只是爱飞蛾扑火一样的你自己，爱这个被从芸芸众生中分离出来的你自己啊。

    约会没有意义，吃饭逛街看电影亲吻拥抱在床上缠绕在一起也没有意义，这些和谁都可以做。

    ——但是陈姝野你不一样，只有你能让我变成我。

    陶玖回到房间里褪下浴巾，又穿上那条纯白色的睡裙。她照着镜子开始吹头发，在吹风机的噪声里眼眶不受控制得变得通红，泪水一滴滴地涌出来。陶玖关掉风筒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她再也无法忍受地崩溃大哭。

    这么点地方根本不隔音，陈姝野立刻就赶来了。

    “陶玖？”陈姝野站在原地有些哑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始终站在那里，直到陶玖重新恢复平缓的呼吸。

    像是有些缺氧，陶玖感觉身体又变得很疲倦，那种强烈的感情已经过去了，唯一留下痕迹的只有红肿的眼睛。她吸了吸鼻子说：“……锅是不是糊了。”

    “我关了火，”陈姝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去拿块湿毛巾，你敷一下眼睛？”

    陶玖点点头，陈姝野长舒口气去卫生间洗了一块毛巾来。

    冰凉的触感像是针尖戳在眼睛周围，陶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逐渐清醒过来。

    狭小的厨房没有餐桌，只能端到茶几来吃。陈姝野做了虾仁滑蛋和肉沫豆腐，陶玖舍不得咽下去那样小口小口慢慢吃着，这些都还是从前熟悉的味道。

    好像昨天她们才分开，今天就重逢了。

    “陈姝野……”陶玖呆呆地说，“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算是你的什么人呢？”

    “我还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陶玖，”陈姝野低着头收拾好碗筷，“我不敢问你还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我怕你拒绝我之后，我们连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她这样坦诚地说出“我不敢”和“我怕”，像是在平静地等待接受审判。

    陶玖感觉心脏有一阵隐约的疼痛，她咬紧牙关，过了半晌才说：“你喜欢的还是以前的我，可我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听出陶玖话里拒绝的意思，陈姝野有些着急，“不是以前的你，只是你而已。”

    “现在我对待感情没那么认真的——我和很多女生暧昧过，”陶玖心一横直接说了出来，“也许你现在就和我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至少还能让留在记忆里的那些事还是好的。”

    “如果你还想重新开始，就要做好会失望的打算，做好过去也会变得面目全非的打算。”

    陈姝野轻声说：“我当然会接受全部的你了，我知道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