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玄思绪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林浪遥亲的那一下飞快,其实并没有多少缠绵的意味,力道不知轻重,如过境狂风匆匆一掠,令他没有防备就被轻薄去了,唇上还残留着那温热湿软的触感,以及凑到极近处轻飘飘,有着勾人温度的呼吸……他意识到自己在深思什么的时候,心里一别跳,顿时清醒过来,可呼吸却已经乱了。怀里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何不妥,老实地窝在他臂弯里扮演着一个听话的男宠。
林浪遥心里打着鼓,强作镇定,实际万分心虚。他当然是故意的。温朝玄这次露面明显是为了在妖魔们面前立威,于是他赌定了温朝玄不能在这种时候和他翻脸,趁着配合演戏的时候,故意凑上去亲了一口,就为了刺激刺激他。
果不其然,温朝玄虽然身体微妙地僵住了,但到底克制得很好,没有当场动手将他丢出去。
林浪遥不禁为自己见缝插针的能力在心里鼓掌,突然他感觉腰上一紧,被人搂着往怀里带了带。
他诧异地抬起头——温朝玄没有看他,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平静的面色与手掌的力道形成鲜明对比。
温朝玄对妖魔说:“你们当真觉得他危险吗。”
林浪遥锁骨上的魔族印记忽然又发起烫来,他不禁伸手进衣襟里抓挠一下,没注意到满殿妖魔的脸色霎时间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看到林浪遥姿态乖顺地坐在温朝玄怀里仅仅是吃惊,那么在感觉到林浪遥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族标记气息后,妖魔们心里只剩下止不住的恐惧。
这股气息代表着什么,他们恐怕再清楚不过了,心里既骇又惊。哪怕是魔族,也只有地位最卑贱的小妖魔才会被打上印记,就好比黥纹于面,只要招摇过市,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已经委身于人。如果就连林浪遥这样的人都臣服于魔神了,那么他们……好比一瓢水当头浇下,彻底浇熄了一个个冒了头的不轨的野心,大多数妖魔都开始清楚地认知到现实。
他们为什么会狂妄到,竟然觉得自己可以弑神?
妖魔们脸色变来变去,最终停止在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就好像循味而来的食腐蝇虫发现自己等到的并非盛宴,于是以极快的速度一哄而散。
“其实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温朝玄漆黑眼眸中倒映出魑魅魍魉各异的神态,他语气很轻,不带任何情绪,却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下,“魔渊与外界隔绝甚久,早已自成一派,我本不愿多加插手。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唤出,那么如诸君所愿,从今日起,我将会接管魔渊,乃至与魔族有关的一切。”
无有妖魔敢斥驳,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彤绥心想,本来魔神不管事,于他们而言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偏偏魔心贪婪不知足,这些家伙轻易听信了烛漠的煽动,不知死活地盯上了温朝玄身上的力量,硬是把温朝玄逼得露面,现如今可算好了,既然有那么大的野心,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该承受相应的反噬。
彤绥如此想着,视线对上温朝玄从容的面容,顿了一下,心里又鬼使神差地浮出一个念头:但是……当真是这样吗?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温朝玄真的是这么容易被逼迫的人吗?他到底是迫不得已现身,还是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只等待一个时机,顺应而为。妖魔们的反心,到底是烛漠的煽动居功至伟,还是温朝玄放任旁观,等待着他们自己递上把柄,好让他有理由出手整治魔族……
狐狸出神地发着愣。座上的人思忖道:“首先第一件事,魔族内部如此混乱无序,一盘散沙,简直难成大器,魔君不知御下,纵容出如此局面,要负很大责任。至于妖王大魔,各自离心,目浅短视,也难辞其咎……”
玄煞还算有眼色,知道这是在点他呢,立刻伏下身,惶恐道:“大人说得极是!此前是我们太不知好歹了!面对外敌,居然只顾着自己贪生怕死,简直愧对魔渊,愧对神尊大人。恳请大人再给我等一个机会,属下自知有罪,愿意戴罪立功……”
玄煞说得万分恳切,体格像小山一样的大老虎蜷缩得犹如小狸奴一样,只差摇摆起尾巴了,令人看了心中不忍,但温朝玄只是停了停,等他说完后,才缓缓道:“你确实有罪,不过不需要你戴罪立功。”
玄煞心中一动,有点不可置信,魔神居然是这么仁慈的性格吗?
他刚准备谢恩,温朝玄又道:“从今往后,你就不用再称妖王了,回去重新修炼,好好磨一磨身上的习性。”
玄煞抬起头,傻乎乎地大张虎口,只见温朝玄抬起一手,修长冷白的指尖朝他遥遥一点,玄煞顿时感觉脑仁要炸开一般,浑身血液开始暴动,一股脑地朝着脑门涌去,额上烫得几乎烧掉一层毛发。他颤抖着,受不住了,大吼发出痛声,打滚在地,虎啸震得地面骸骨化作粉屑,弥漫在空气里,妖魔们纷纷散开,惊骇地瞪大眼珠看着他。
林浪遥也不禁在温朝玄怀里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去看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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