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了。蜻蜓在那池塘水面上轻轻一点,惊碎了水面上的云影。正啃苜蓿的老黄牛尾巴懒洋洋甩两下,惊飞了腿边恼人的蝇虫。
梨子也终于收好了一筐的紫苏叶,她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细汗,边带着章休抄那条近路向学堂走去。这小路上鲜少有人,一路上细细碎碎的聊了许多。
听章休说,他祖上曾是做绸缎珠宝生意的。即便如今落魄,他衣物间仍偏爱锦绣细丝。昨夜所见那些默不作声的身影,原是府中家奴,办妥最后一桩事便被遣散回乡去了。他自小体弱,如今唯有一位老伯相伴,在村中静心休养。梨子越想越觉他可怜。昔日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如今困在这山野村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点微薄家底,又能支撑多久呢?往后的日子,又该靠什么过活?念及至此,她不由得轻轻叹息,目光落在他青衫上那缠枝莲纹上——那针脚细密如春日湖面的细雨。却也因它太过精美娇贵,而短短几日便磨出了毛边。
“那你有什么技能傍身呢?比如…编竹筐?抓鱼?种田是不太可能了……在这村子生活也是不易的。”莫离枝上下打量着章休,那高挑却瘦弱的身姿总觉得做什么都不合适。
“不必为我担忧……如今我已想好了,所留家底还足够我读几年书,待我满腹经论,便要考取功名,虽官场纷杂,但待我成为一方清官就可以为百姓谋事,这亦是我一直以来的心之所向……”章休想着,那些高中的举子来宫内面见皇帝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皇帝听完都是龙颜大悦,那这么说准没错的。至于清官…好皇帝也算清官吧?
莫离枝听罢久久迈不动步子,她从未想过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志向,这村子的人只在乎眼前的问题,明天要做多少活儿来换一顿晚餐,再远些那就是攒多少钱换一个好点的新房。她小时候也想过离开村子去寻找自己的父亲,但长大后就不想了,她似乎就属于这儿。这儿有她熟悉的小路,熟悉的邻里。她已经离不开了。
莫离枝望着转过头来等她跟上的章休,说这些话的时候那眼底的坚毅似在这温暖的午后让眼前的人看起来更加耀眼,这不禁让人回想起昨夜那月下孤独而单薄的身影。他独身一人却想为更多的人做些什么。这个人在梨子的世界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吸引着她忍不住靠近更多。他是多么多么的……不属于这里。
若是真的如他所说日后当上了什么大官,那和此人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帮我找爹爹呢。莫离枝越发觉得这计划实在靠谱,急忙小跑两步跟上去,诚恳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肯定会考取功名的,长得就一副官老爷样儿!……我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不过以后你和你伯伯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肯定不会推辞!”
章休被她那真挚的目光弄的有些心虚,她当真了?还真是个容易相信人的笨蛋……他勉强微微一笑,接过离枝手中的篮子踱步向前走去,风中轻轻的飘出一句:谢谢你啊,梨子。
“不客气~柿子~”莫离枝蹦蹦哒哒的跟在他身后,这声“柿子”叫的章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是个难听的破名字。要趁早把这烦人的村姑除掉才是。正思忖着,一片被芦苇包围的池塘出现在眼前。
时机不可错失,章休眼中泛起了一丝冰冷的杀意,怕是连月光落进去都要结冰!他故意在踏上池塘田埂时慢走了几步,退到离枝身后,前面的人儿还在喋喋不休,手舞足蹈的介绍着田间的一切,章休心想就她这种张牙舞爪的样子失足落水是再自然不过了,只需那么轻轻一推。世上再无人知道我是何时搬来这里,我又是什么身份了。父皇也可高枕无忧了……
芦苇慢慢从二人身边掠过,露出一块空缺,底下就是一片带着蛙鸣的池塘,章休慢慢伸出手,缓缓接近前面人的后背。他下定决心蓄力一推,却推了个空,只见那黄色衣裙一个箭步就跳进了塘里。飘逸的腰带甚至打在他脸上,抽得他生疼。章休的脸上十分精彩,迷茫中带着一丝……迷茫。这什么情况,还没推呢怎么自己跳下去了?
只见水中的人一阵扑腾,不一会水面就归于平静,章休不解,正欲上前查看,莫离枝却忽得一下又冒出头来,甩甩脸上的水。手中举着一只硕大的青蛙:“柿子!快看我抓到啦,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超好吃的田鸡!”
章休与那一团绿东西四目相对,青蛙用它那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岸上的人,确认过眼神他俩谁也没见过谁,想必青蛙也是很尴尬的,从它那宽大的嘴巴里发出“呱”的一声。
“啊!!这什么鬼东西,好吃?这能吃?”章休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急忙拍打着被溅到水的前襟。似乎从那丑东西身上甩落的水都淬满了毒。
“是田鸡啊,田鸡你没吃过么?”梨子游到岸边拖着水沥沥的身子爬了上来,边把袖子上的水抓干边说道:把这个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再放些盐巴,哇,香气四溢~”
这村姑实在粗鲁,经这一遭可见她水性极好,而且池塘的水浅得只到人胸口,看来淹死她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眼前这姑娘两鬓的落发还滴着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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