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学问一向不感兴趣,本想随便看一圈就离开,无意间却瞥见了那些字迹中的“程羲”二字,顿时提起精神,过去翻看起那摞纸堆。
“议天地……程羲……”
这看起来像是篇文章,写得……勉强算是字吧,应该是程曜灵幼时之作。
她继续往下翻。
“议众生……杨苕……”
这人她不认识,文章她也看不懂,但字写得倒是很好。
“议自身……段桢……”
这人也不认识……等等……这文章的遣词造句……怎么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她低声呢喃,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是昌平。”门口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女声。
云无忧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正倚在门上看她,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身量不高,一头乌发仅以木簪低低挽就,未着粉黛,不加坠饰,肤色略深,十分清瘦,看似平平无奇,但风骨嶙峋,气韵超然,孤傲如独立江心的白鹤。
而真正让云无忧再也挪不开视线的,则是她那双寒潭般的眼睛。
那双眼薄如柳叶,内里极沉静极幽深,眼珠亦如浓墨点就一般稠黑,仿佛什么样的事都无法在其中掀起一丝波澜。
是云无忧生平所见过最美最高贵的眼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不知姑娘是……”云无忧好奇道。
那素衣女子却答非所问:“如果是程曜灵,她方才一定不会放过昌平。”
听口气,似乎是个跟昭平郡主交情匪浅的,云无忧不自觉蹙起眉头,深觉棘手。
素衣女子见云无忧这副警惕的样子,轻笑一声抬腿走到桌案后的椅子上落座。
而伴随着她走动,一个美貌惊人却透着点阴柔的太监也跟在她身后出现,时刻侍奉在侧。
云无忧直觉这对主仆不好对付,拱手退避:“在下尚有要事,就先退下了。”
“急什么?”素衣女子一个眼神,身边的美貌太监就拦住了云无忧的去路,他身手矫健,明显是个练家子。
云无忧偏头看向素衣女子,不明白她究竟意欲何为。
二人对视片刻,素衣女子忽地笑开:“你不是想走吗?杀了拦路之人,自然就可以走了。”
她笑声如雪,说话却像催命阎罗,美貌太监拦着云无忧的手登时颤抖起来,额上也渗出涔涔细汗。
“你这是什么话?!”云无忧反应过来素衣女子言中之意,惊怒地瞪视着她,像只炸开了羽毛的野雀。
素衣女子面上笑容愈发浓深,起身缓步走到美貌太监身旁,十分怜香惜玉地抚着他的脸颊,唇齿张合,语调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不是她死,就是你亡。”
“哐当”
素衣女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扔在地上,笑着退回了座椅中,脸上是种等着看戏的兴味盎然。
如她所愿,那美貌太监并未有丝毫犹豫,一把捡起匕首就拧身朝云无忧刺了过去。
云无忧飞速后撤避开这一击,一时间大感荒诞,怒不可遏地对素衣女子厉声嘶吼:
“你拿人命当什么?!”
素衣女子只是笑,目光幽深如古井。
而眼看着美貌太监招招致命,云无忧也不再留手。
二人缠斗一番后,云无忧缚住美貌太监的脖颈,将他摔倒在地,顺势夺过匕首,刃尖直指他眉心。
美貌太监有些不甘地闭目,眼皮紧颤,面色惨白,显然是在等死了。
云无忧此刻却手腕一转,旋身攻向两步外的素衣女子,眨眼之间就将匕首横在了她的颈侧。
说白了,那美貌太监不过是个打手,真正的恶人,还得是这位杀人不沾血的。
美貌太监见状惊恐不已,连滚带爬地上前阻拦,素衣女子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她仿佛看不见那把随时能要了她命的匕首,平静地对云无忧道:
“你赢了,作为奖赏,我同你讲讲程曜灵从前的事吧。”
这的确是云无忧感兴趣的事,但她还是没有收回匕首,思索了一会儿谨慎道:“你们是何关系?”
素衣女子闻言低垂了眼眉,沉吟片刻后轻声说:“我们曾是同窗。”
“程曜灵,我,还有昌平,从前都曾是北宫女学的学生。
当时女学还没有这么多老师,平溪居士教的也不是君子六艺。
入学前,她给我们出了三道题目:议自身、议天地、议众生,三选其一,也就是你方才所看到的那些文章。
程曜灵当时从塞北入京还不足半年,长得跟别人府门前摆着的石狮子一样敦实,连官话都说得磕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作出一篇文章来。”
话说到此处,她的神情中竟带了些许怀缅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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