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坐下,陈民生划动船桨,湖中的清风便缓缓吹来。
直到这会,罗拉的心神才慢慢地定了下来。
她皱着小眉头,摇着手中的缎面圆扇,轻声叹气,“民生,我们这里这么静,可在这大院墙之外,明明是一片混乱的。长街内外,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陈民生听见她的话,笑了下,“罗拉小姐,你还小,不应该烦恼这些的,老爷和我,都会保护你,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近来罗世襄找陈民生谈了好些话,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培养陈民生做他们罗家的人,特别是他罗家三房的人,以后最好是可以和罗拉成婚入赘。
陈民生是高兴的,所以最近学习也比以前要刻苦许多,也因此从罗世襄那里知道,为了让罗家有个清净的庇护,罗家向外交际捐了不少钱。
但陈民生觉得这些事不应该让罗拉烦心。
罗拉听见这话,谈不上高兴还是郁闷,只是有些晃神地看着陈民生。
陈民生笑了下,“怎么了?”
罗拉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但罗拉又想起了刚刚的女生,想起陈民生房中的那些杂志,又一次问道,“民生,你真的不会去革命?”
陈民生笑,“我答应了你的,会在你身边守着你的。”
陈民生见罗拉仍然皱眉,想了想,笑着使了个坏,忽然摇晃起小船来。
罗拉感受到晃动,惊吓了起来,大声地喊道:“陈民生!”
陈民生笑了起来。
等小船靠了岸,刚下了船,罗拉便追着陈民生扑打,陈民生一边逃一边笑着讨饶。
这天后,大街上的事越闹越盛,因着工人罢工的事,罗家在长街外的商店也不得不关闭了几天。紧接着又传来了英国等列强在沪市增兵的传闻,国内军阀的斗争也在持续激化,一时间,世道仿佛又要愈加混乱了。
因为罗拉就读的女校是英国人办的,最近家里又开始反对她外出读书的事了。
但罗世襄自个儿思索了两个晚上,最终还是拍板了罗拉出去读书的事。
罗世襄望着自己年仅十二岁就已经亭亭玉立的独女,眉目里隐隐有着骄傲的神色,“乖乖,你要勇敢点,正是因为这世道要乱,所以我们更应该走出去。
“世道一乱,新的法则就会开始建立。
“你要走进这新的世界,而不是等新世界淘汰你。
“你能明白爹爹的意思吗?”罗世襄笑得温和。
罗拉笑了下,“爹爹,我不怕的,我想出去读书。”
“好,我罗世襄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罗世襄笑了起来。
一旁做着针绣活的许静姝也笑了笑,“我看你迟早也要变成什么民国新新人类的,去了洋人学堂也得学个洋人样回来了。”
罗拉笑着坐到母亲身旁,“娘——”罗拉用撒娇的语气喊道,“新新人类多好啊,洋人虽坏,但也还是有好的东西的。我们要——”罗拉回忆了一下学过的话,说,“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罗世襄闻言又笑了起来。
许静姝嗔怪地睨了他一眼,“都是你纵的。”
罗世襄:“新世界终要降临,我们的罗拉小姐当然也要做新世界的独特女性。”
罗拉闻言忽然想起几天前她遇见的那场游行,她想起那些剪了发的女孩,而且,在那个时候、在那长街上,只有她罗拉是留着及腰长发,束着前请的少女发髻的。
罗拉眼珠子转了转,“那——爹爹,我要是想去把头发剪了呢?”
许静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什么?”
许静姝是前清的高门小姐,她的祖父甚至还在清朝担任过机要大臣,哪怕现在是民国政府了,她哥哥也还在政府里有个职务。她作为前清的小姐,虽然也学了些诗词歌赋的,但还是被灌输了许多“三从四德”之类的思想,所以一下子还难以接受女儿的这种行径。
但罗世襄却笑了起来,“好,现在比起前些年,已经有很多女学生都剪发了。而且你去的洋学堂,我看有些洋人头发是卷的,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去烫一个。”
许静姝又诧异地看向自己丈夫,罗世襄轻轻地拍了拍她手,“无碍的。”
许静姝叹了声气,“那你得好生看着她。”
“好。”
罗拉和父亲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