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还挺好的吧。”
偶尔从电线上飞过来一两只麻雀,横贯上空,何嘉黎仰着头目送,听着那熟悉的女声近乎喋喋不休,不经意间扬起嘴角。
这天下午气温热到一个新高度,他让水稻田夹在田埂般窄小的土路上,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蹭了一裤腿儿的泥 。明明最近几天都是大晴天,这田埂没有干裂也是见了鬼。
他后悔上午在车上没问问张守业,这个向家村有没有别的入口,贸然就上了土路,走完土路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段山路,路两边松树高大得何嘉黎怀疑自己走进原始森林。
好不容易进了村,到处问人找到学生家,一到门口——家门紧闭,还套着链子上了把锁。
只好打道回府,又走上土路才发觉自己蠢得没边——居然没问问那些村民有没有别的路出村 。
可蹚都蹚上这条路了,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走。
他将张守业上午从后备箱拿出来送他的公文包夹在腋下,拎着两条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里耗着。
正当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水稻田里的时候,公文包里有东西在振动,何嘉黎靠紧膝盖,夹住裤腿,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一串从小背到大的数字。
他有几分后悔没在昨天下午打电话回去,硬是睡了一下午,现在在泥地里晒着太阳听电话也算是小小报应。
按下接通,水稻田里或远或近吹过来带着些委屈的声音。
“黎黎”。
山间一丝风也没有,树木静止,热得人心湿答答的,何嘉黎打山路出来时头重脚轻,听见这声“黎黎”,他抬头望了望天 ,瓦蓝瓦蓝的,和徐婕偷偷给他塞进箱子里的羊绒外套一个颜色。
“你很久没有给徐姨打过电话了,这还是我们头一次分开那么久,我和你林叔叔很想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何嘉黎知道,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徐婕从不过问书念的怎么样,成绩怎么样,只会问有没有好好吃饭,天气冷不冷,这仿佛是女性的天性,天生的细腻让她们的心思愿意落到细微处,所以女性生来就更会打动人心。
“可能瘦了一点,这段时间太忙了,刚到这边要适应的事情太多了,忘了打电话,对不起。”
说不愧疚是假的,只要是活人就会让他人的关心打动。
何嘉黎再怎么想逃离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些年他长久地让这种感情洗濯,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有一个字可以概括,这些包裹他的,他并非全然不知。
人心是深水,若非本人自愿蜕去一身皮,钢筋也难以触及深底,幸而有些感情很久以前就以宏大叙事占据先机,拥有无法抵抗的力量,这股力量宛如巨石入水,惊起的波澜是返璞归真。
“那要不要给你寄点什么特产?霖霖说你住在一个老师家里,寄过去你分这些同事一点,让他们照应照应你。”
何嘉黎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通话。
“诶哟喂,妈 ,不是进深山老林了,网购包邮。”
紧接着传来响亮的巴掌声和林予霖的哀嚎。
何嘉黎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弯起的嘴角更加明显。
烈日苍穹下,他一点一点卷起裤腿,在颇有些无边无际意味的绿油油稻田里脱下了鞋,赤着脚踩进不知道几个别人家的稻田里。
徐婕问他,骆帆人怎么样。
一天里两个人问他,那个人怎么样。
第一个问的人,他回答窝囊。
三个人互相认识,讲讲不在场的那个人坏话无可厚非,而徐婕从未见过骆帆,善良大度的何老师还是打算讲两句好话。
“人很好,而且很帅,”抱着快速让监护人对与自己同居的伙伴产生信任的心理,何嘉黎转了转眼珠子,“像韩剧里的男主角。”
果不其然,徐婕笑了起来:“你都没看过什么韩剧,怎么知道韩剧男主角是哪种风格?”
“我看过啊,我说过一个很帅的,穿亮紫色西装的那个。”
“哦呦,那么帅啊,有没有照片啊?结婚了没有啊?”徐婕之前的哀怨一扫而空,八卦之心占了上风。
“没有照片,没有结婚,是准备帮他介绍对象吗?他身边的人是还挺着急的。”
“他多大年纪来着?”
“二十七。”
“那我是有几个结婚早的朋友,她们的女儿差不多也二十五六了。”
何嘉黎闭着眼也能想象到徐婕坐在家里沙发一侧,手指并拢,指尖点在嘴唇上,眼神落在客厅一角,这是她听八卦思考时惯有的神态。
“徐姨,我还没对象呢,有好的怎么不先给我介绍啊?”何嘉黎俯身拨了拨身旁的稻苗,隔着电话熟练撒起娇来,就像坐在徐婕身边那样。
电话那头,徐婕笑得停不下来:“你说真的吗?说真的我马上就把你联系方式发到闺蜜群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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