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壁炉的火光拖出长长的阴影,周围散落着桌椅杯盘的碎片,场面一片狼藉。
“你瞧,这并不难。”染血的银刀离开喉管,玛利亚神情淡淡,但眼底的神色比北国山巅的积雪还要森冷,不论壁炉的火光如何照耀都无法融化分毫。
路德维希无意识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舒出来,她就忽然难受地绷起身体,四爪抓地并且背脊开始不断抽搐。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气氛再次变得紧绷。毫无疑问,只要她展现出丝毫异化的痕迹,下一瞬那些斧头、长鞭、锯肉刀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碾成肉泥。
胃部翻江倒海,难闻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子和口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低头耸动半天——
“……呕。”
终于成功地干呕了出来。
“……”
“……”
猎人们好像愣住了,寂静的厨房一时只能听见她干呕的声音。
最后是路德维希率先反应过来,从水罐里舀了点水出来给她漱口。
于是她又“哇啦哇啦”一通漱口,这么反复几次后,等嘴巴里那股难闻的味道消散得七七八八,她才颇为感慨地长吁一声,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它刚才好像叹气了。”一名猎人用非常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出来打圆场的人是劳伦斯。刚才的混乱中,她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现在看来他虽然不擅战斗,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却有着出色的才能。
“各位,让我们先安葬同伴吧。”
他的衣服、双手、脸颊全部都是刚才进行手术时溅到的血。他仍维持着风度,以最恰当的语气开口:“天马上就要亮了。在人们醒来之前,我们还有不少事要做。”
首先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清理血淋淋的厨房。不然,待会儿来工作的女佣铁定要被这屠宰现场吓得够呛。
葬礼十分简单草率,没有人开口抱怨。拜伦维斯外的墓园石碑林立,如同一小片雾中的村庄。
被玛利亚牵进熟悉的房间时,她想:来了,审判的时刻还是来了。
她只见过格曼一回,出于某种野兽的直觉,她一直对这人有些忌惮。
也许是对方锐利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无所遁形。也许是对方身上洗不褪的血腥气比所有猎人都要浓重,让她忍不住抱有某种面对天敌的警觉。
她精神紧绷,贴在玛利亚身边,然而对方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问责。
“你想要一头猎犬吗,玛利亚?”
她无意识呼吸一松。
戴着黑色宽檐帽的男人,隔着一段距离仔细地打量她。
他似乎对各种野兽都分外熟悉,不需要上手检查,便能凭借外观将她的情况评价得七七八八。
她原本以为格曼会是她留下来最大的阻力,现在看来她似乎误判了这个人对自己学生的……关怀?
“它还很年轻,精力充沛,也没有疾病。虽然猎犬的训练从幼犬时期开始为佳,现在开始也不算迟。”
“我们一般不使用猎犬的原因,想必你不需要我过多赘述。面对我们要狩猎的野兽,猎犬能够派上的用场非常有限,而且猎犬极其容易受到感染,变成同样嗜血的怪物。”
格曼抬起眼帘:“若能排除这两点,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决定。”
她无意识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地望向玛利亚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感谢你的建议,”玛利亚不动声色地回答,“但我并不打算让它成为我的猎犬。”
她摇尾巴的动作一僵,尾巴尖慢慢垂了下去。
“……为何?”格曼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已经对它产生了一定的情感。”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它成为我的猎犬。”
玛利亚道:“猎犬的工作太危险了。”
和猎人一样,那是不知何时就会死去、非常危险的职业。
玛利亚微垂眼帘,青色的瞳孔映出她傻愣愣的身影。
注视她片刻,银发的猎人好像轻轻弯了弯唇角,眼中的神色也变得柔软下来。
“所以,我觉得维持现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