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对她所言似懂非懂，沉默半日，似乎同样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以后，我就叫林芽了，枯树新芽的‘芽’。”

    “林芽……是个生机勃勃的好名字。”

    “谢谢你。”丢下这句话，她决绝地转身出门。

    付雪竹从楼上的窗户里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于黑夜，就像一滴墨融进了一笺纸。

    既如此，便祝你能摒却一切深埋土中的黑暗过往，往后如朝芽初生，向着太阳，鲜亮地活着。

    ……

    话说前几日，温睿廷很快追上了正在赶路的冷未泫与尹苗，尾随在他们身后，见二人并未有立刻回到冷非门的打算，而是朝着淮安城北郊的百草岭一路前行。

    百草岭林下资源丰富，盛产各类灵草，这里恐怕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地。冷非门使药制毒，样样离不开珍稀灵草的供给，貌似此行只是寻常的进山采药罢了。不过，温睿廷自知这种理由经不起推敲。

    采药作为一种职业，平日自会有专人进山，采集到的灵草一般会被统一收购，流入市场。冷非门作为江湖上用药的大客户，有成熟的渠道去获取各类药材，并不需要亲自动手，除非是极其难以获取的珍稀之物，才有可能会派门中弟子亲自前往。可百草岭此地，既不算险峻，又不算偏远，药材也未听闻有何不同之处，显然不属于这类范畴。

    再者，冷未泫作为冷非门的大师兄，冷非墨最引以为傲的长子和首徒，能引他出马的机会实在不多。温睿廷隐隐有种预感，他们要做的是一件大事。

    冷未泫和尹苗在岭下兜兜转转了好一阵儿，直到远山吞日，才开始向上攀登。

    这个时节，气温本就寒凉，入夜后的山岭阴冷潮湿，叫人直起鸡皮疙瘩。二人主修医术，虽有神识探路，但山道迂回，杂木又多，一路摸索走来也不甚容易。

    尹苗率先问道：“可要点把火折子？”

    冷未泫冷冷反对道：“不可。莫非你想把人和妖兽都招惹过来？宗主叮嘱过，要低调行事。”

    尹苗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你还怕妖兽不成？再说深山野岭的，哪有鬼祟之人敢半夜上山来？我们要是迷了路浪费太多时间，今夜怕是拿不了货了。”

    “我记下了地图，是这个方向，走就是了。”冷未泫步履不停，依旧我行我素。

    尹苗瞪着冷未泫比牛还倔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阵儿，视野里的林木逐渐变得稀疏了一些，地势也更加平坦。前方一棵巨大的灵水松格外显眼，密密麻麻的枝丫如枯爪般延展低垂，横亘在山道中央。

    就在二人靠近灵水松之时，周遭突然响起“锵”的几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清脆。只见三个稍上了年纪的男人从树后冒出来，手中半月型的弯刀泛着寒光。他们一个个神经紧绷，周身汗水涔涔，戒备地盯着眼前来路不明的擅闯者。

    尹苗神色一变，刚要上前，却被冷未泫伸出的一只手拦了下来。“各位弟兄，付大人请我二人来此验货，还请行个方便。”

    这几人衣着朴素，虽然拿着武器却难掩外强中干，不像是山匪，倒更像是蹲守在此处的当地采药师。

    灵光一现，冷未泫手上多了一块令牌，他把令牌朝对面中间那个人的所在之处丢了过去。

    那人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细细看了几遍，终于确认过后，朝左右点了点头。他们的神色看起来明显放松了不少，接连把刀收回腰间。

    “过来吧。”中间那个人又把令牌丢还给了冷未泫，与另外一人走到灵水松的背后，抬起了扣在地上的几个竹篓，剩下那个人则自觉地走到一旁放风。

    冷未泫和尹苗的身体与目光皆紧随其后。在竹篓被掀开的一瞬间，他们的双眸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地上长着几簇伞状物，形似蘑菇，但每个伞盖表面却不像蘑菇那般平整，而是长着几朵拇指大小的花儿。伞体整个呈暗褐色，上面的花朵则颜色赤红，从远处看去，就好像岩土上的一摊血迹。花菌共生，相存相依。

    此物原先在冷非门地界内的神农原上长得漫山遍野，所以冷未泫和尹苗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了。天地之精华，不在高空，亦不在深海，恰在林间地下，唾手可得处。

    “果然是‘溢灵花’……”冷未泫喃喃道。

    尹苗立即从腰带上悬挂的钱袋里取出三枚金锭来，分别抛给了在场的三位采药师，说：“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切记勿要宣扬。”

    其中利害，大家都明白，毕竟僧多肉少，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三人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钱，半信半疑地接过金锭，搁手里颠了颠又放进嘴里咬了咬，直到硌得牙酸才在心里乐开了花，然后忙不迭地将其踹进怀里，捂着宝贝似的一溜烟跑了。

    尹苗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下暗自嘲弄了一番。他们只听说此物珍稀，却不知道它们真正的价值，远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