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洲想说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却被吹散了。
这很难得,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特别纠结。他若是有想知道的,他会去问;他有想得到的,他便会去要。他知道医谷谷主能救阿保,哪怕千里路迢迢,第二日他便收拾行李启程了。
可眼前这个人,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齐染很聪明,他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看得懂很多他看不懂的人情事故,他出身医谷,定有身不俗的好医术。
和他成为同伴,让商成洲觉得很安心,好像在空旷无人的草原上,远处隐约只能见到雪山的深影,当你以为自己要被黑夜吞噬的时候,抬头却能见到漫天的繁星。星光很遥远,很冷清,但沐浴在星河下,却有一种天地间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
齐染有很多秘密,他知道,他每次都看着像是在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实际却不然。商成洲虽然想不出其中隐藏的关窍,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齐染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如今他的声音不再像雨、像水,而是像过了火的油,点燃了他血液中每一处躁动的地方,让他觉得焦躁无比。
但是眼前的人看着实在太脆弱了,像个玻璃做的空壳,仿佛他轻轻一碰他,就会碎成满地的水晶残片。
他也只是向他呼了一声痛,商成洲就觉得自己血管中沸腾的火焰平息了。
商成洲伸出手,先是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额发,然后覆上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掌下的皮肤像玉一样寒凉,商成洲能感受到那对羽扇般的睫毛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顺从地合拢了。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
“睡一会儿吗?我出去找段菲菲,不打扰你了。”
【不必,喊她进来。】
于是商成洲刚站起身又落下,坐回了榻边。
“喊她进来,不会吵到你么?”
【不会。】
【思考可以帮助转移注意力。】
商成洲心里微微一紧,这人明明痛到视觉都受到了影响,甚至身上的皮肉都在间歇性细微地痉挛着。若一般人落到这种境遇,只恨不得晕过去了事,他却还想着要“思考”,甚至和他传音的声音都在尽量保持平稳。
【或者你先说,可遇见什么了?】
商成洲回神,微微思忖片刻,便尽量简短地将这上半日的事情与他说了。
说到芳君的时候,商成洲眉头紧皱:“她身上的味道,很杂乱。而且那一瞬间,我确实感受到了她的杀意。为何?她对你做了什么?”
【你们看来,是怎样的?】
“有奇怪的波动,还能看见隐约的光。”
【她应是个修仙者。】
仙。
这于商成洲而言是个略有陌生的词语了。自百年前的河洛之战后,仙门便从这世上绝迹了。
自两百年前天一剑仙一剑绝天路后,世间灵气本就日间消散,许多有填山移海之能的法宝也因此一夜之间变成了废铜烂铁。期间仙门中人虽依仗自身蕴养的灵力勉力强存,却无奈他们每一次吐息,都在向这世间散溢一抹灵力,然后化归于天地。
最早陨落的,是各仙门的老祖,他们活了上千年,全靠深厚灵力支撑,而当这天地间的灵力一瞬间消散,体内的力量便争先恐后地从这具古老的躯壳内往外涌动,顷刻间便将这些早该化古的身躯挤压成了尘埃。
反倒是那些修为浅浅的小弟子们,因为年纪轻、灵力浅薄,反而留下了性命。
格亚草原与中原地区往来颇少,但商成洲也从族中长辈处听说了不少有关百年前那场大战的事情。
一旦某类资源和利益归属产生了变化,世间的力量与秩序便会因此更改。
百年前那场大战,是仙与凡之间的战争,更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当领头的仙门全线溃败,仙人的头颅被凡人的铡刀砍落,这世上便再无修仙者了。
但这世上,唯一尚有仙有牵扯的,怕只有天涧了。
仙宝、仙遗器,都来源于天涧。
“天涧里有仙人,好像也不奇怪?”商成洲沉吟道,“她给我药瓶的时候那个瓶都是飞过来的。”
但是他当初心神因为芳君流露出的杀意完全紧绷着,一下子没想那么多。
【她给你的东西,可以给我服一点,试试。】
“不行。”商成洲未经思索便断然拒绝道,“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前脚刚想杀你,后脚就会救你?我不信。”
【无妨,用一点不会怎样,我不会死的。】
“不行就是不行,”商成洲觉得血管里那股子焦躁又在蠢蠢欲动,“你是三岁小孩吗?怎么什么东西都要往嘴里过一遍?”
【……】
商成洲站起身,抱着胳膊看着闭目躺在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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