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周恒问她接下来的上巳节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自从上次修完剑回来,钱袋子几乎是空的,她没想到邺城不但有自己的律令体系,也有自己的货币体系,在外面修一把剑可能需要五十钱,在邺城几乎翻了一倍,她原本还想着这几日攒下的钱,可以约阿九一同喝酒的。
周恒以为沈涧的沉默是源自于没有一起过节的人,谁能料想到一个名声远扬的镖师如今穷成这样,他开口,“怎么?是没人相约还是看不上?岳氏的小姐和北穆的小子都被你拒绝了?”
沈涧不解,解释说考试过后就没见过他们。
“上巳节还尚早些,那便小心门槛遭人踏破,”周恒若有所思的点头,“若是郑无涯还在,看你这样倒也会觉得宽心吧。”
沈涧随口找了个借口想脱身。
周恒用一种看透的目光注视着她,然后挥挥手让她走了。
待沈涧走出青龙堂,周恒随意的把茶壶里剩的茶水连着茶叶沫子都浇到地上,“郑无涯,我可不是懒得洗茶具,这是你女儿带的茶。”
沈涧没想到的是,她也开始喜欢那个被赵启起了外号的“小杂戏”春分。
大概是因为百戏团只会在邺城停留两个月,春分没有给自己编造身份,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百戏人,最拿手的本事是表演吞刀吐火类的幻术。
沈涧再次遇到他,是在酒馆里,春分正在为过几日的百戏演出招揽客人,他不像沈涧包裹严实,身上丝毫没有一点儿伪装,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表演吞刀,一旁协助他表演的是个个子还未长开的少年,正认认真真盯着春分的动作。
表演终了,春分认真拱手鞠躬,小少年便拿着盖了印的纸券挨着桌子售卖,临到沈涧桌前,她还未构思好囊中羞涩该如何拒绝,就听隔壁一桌的熟悉面孔正在为难别人。
宽肩男人已不再是那日买卖地图时的困窘模样,他翘着腿,“喂,小子,我们又不想看你们表演,你们怎么好脸上这儿卖上东西了?”
小少年约不是什么熟手,他赶忙就想跑开,但被宽肩男人一把拉住,“说到这里,你们强迫我们看表演,是不是该给我们一点辛苦费?”
桌边还有人跟着哈哈笑了起来,春分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动向,见小少年被拉扯,马上冲过来将人望身后一藏,弯腰道歉,“大爷!我跟小徒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这就走。”
说罢他赶紧搡搡背后的小少年,示意快走。
宽肩男人哪里肯应,他使了个颜色,桌边上的人不耐的站起身,朝他们包围而来,“我大哥说了,辛苦费,没听见吗?”
好耳熟的词儿,沈涧想,只不过她以前听到的版本是过路费和买命钱。
除了各地官道,她没交过过路费,买命钱就更不是她该掏的了。
“几位爷,咱也就是讨个生活……”春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讨生活!”几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话,哄笑了起来。
周围有人看到这一幕,但没人出来打个圆场,这就是邺城地下,一个“各凭本事”的地方。
沈涧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春分的一举一动,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年紧紧攥着手里的一叠纸券,僵硬的有些不像话。她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把这样的关注给到过任何一个“无辜被欺负”的人,也就是说沈涧从来没有日行一善,路见不平。
怎么办呢?她要管吗?
无论是沈涧或是宽肩男人,都显然低估了春分。
率先听到奇怪声音的是沈涧,她敏锐的往窗外看去,本来春分和几人对峙着,正有些剑拔弩张,沈涧大幅度的动作让两波人都不得不把视线投过去。
宽肩男人记得沈涧这身打扮,他收起了些脾气,问,“朋友,怎么了?”
沈涧开口,“有东西围过来了。”
这话说的全场安静,怪吓人的,但很快有其他人在这片寂静里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声音,而且从四面八方靠了过来。
沈涧说完话就回头去看春分,正好看见他嘴角的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是虫子!”有人见多识广,叫喊道,“这里有御虫人!千万别乱动!别踩到它们!”
话音刚落,就有大批量的虫子顺着窗户和门爬了进来,它们边爬行边发出奇特的声音,行进的目标正是春分和他身后的少年。
沈涧偷偷松了口气,看来不用给自己找个理由去管这件事了。
春分这会儿开口,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几位爷,这生活,现在能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