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准加快了脚步,跟他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试药,我早上抓到了那个女童的父亲,正准备去和他一起去织坊把你唤回来,结果敲门半天没人应,我就从水里上了他的船尾,从后门进去的,才发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啧,晦言到底是在搞什么啊!”柳晏嘴上抱怨着,眼里却盈满了泪水,还觉得不够快,直接跑了起来。
“哎!别跑!你现在扮成姑娘,在街上跑不成体统!要遭人诟病的!”宋准追在后面说着。
“去他爹的,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柳晏骂了一句,又加快了步子。
进了医馆,柳晏逮住女医就问:“那个试药把自己药倒的人呢?他怎么样了?”
女医指了指屏风后面,说:“施过针也吃过药了,已经无大碍,只是他身弱,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柳晏闻言直接窜到屏风后面,看到躺在诊榻上的令狐朝,眼泪再也止不住,扑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瘦得骨节分明的手。
“稚言,稚言,别太担心,会醒过来的。”宋准也赶到了,走到了他们身边,轻轻拍了拍柳晏的背。
令狐朝静静地躺在那儿,面色已经红润起来,呼吸平稳,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柳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死脑筋,干什么非要自己试啊,跟我说我来试不行吗?明知道自己身子弱,还要干这样冒险的事。”
令狐朝的眼皮动了动,睫毛轻颤了几下,柳晏瞧见了,立刻向外面喊道:“大夫!大夫!快来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他动了!”
女医闻言进来,探了探他的脉,说:“应是快要醒了,你们跟他说说话,听到熟人的声音,会醒得快些。”
“好…好,多谢大夫了!”柳晏的两行泪又流下来了,紧紧握住令狐朝的那只手,看着他说,“晦言,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你听到了就快醒来,别再让我担心了,你要是死了,我追到黄泉也要把你追回来。”
他开始用契丹语唱着一首歌,声音有些哽咽,曲子也断断续续的,唱了一首接着一首,唱完了一遍又再唱一遍,歌声如泣如诉,听得宋准心头也酸了起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令狐朝被柳晏握紧的那只手动了动,柳晏一惊,立刻将那只手握得更紧,抬头对宋准说:“惟衡!他动了!他动了!”
宋准也立刻俯下身去看,令狐朝皱了皱眉,睫毛再一次颤动起来,好像是想要用力睁开眼,见状,宋准立刻说道:“令狐兄,我们都在呢。”
一片混沌的意识里,令狐朝听到了渺远天边传来的歌声,他向那歌声追去,虚无的世界里看不到尽头,跑不到尽头,感觉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升高,升高,快要离开屋檐了。
“砰!”整个人从高处坠落下来,腿用力蹬了一下,瞬间惊醒,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环境,视野里,两个很熟悉的人,他们又是谁?是宋准和柳晏吗?
说不出话来。
“晦言!晦言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柳晏非常急切地问他,他想回答,却张不开嘴,只能那样看着他。
晦言?是在叫自己吗?这儿又是哪里?这儿不是自己的家,嘴里有什么很苦的味道。
宋准走上前去对他说:“令狐兄,你还记得什么吗?你试了药,陷入幻觉里晕倒了,这里是医馆,我把你带来的。”
试药?试什么药?对了,好像是这样,试了药,记录了剂量,然后就……
天旋地转一般的晕眩,令狐朝又闭上眼,眉头紧蹙,听见二人在唤他的名字,却作不出任何反应,手脚都无力动作,有温热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鼻尖嗅到了薄荷脑的味道,再睁眼,眼前终于清明了起来。
看着眼前两张无比焦急的脸,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地问:“我…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