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风雨同舟几十年,哪怕应主任年纪轻轻已经到了这个成就,他也会过不去吗?
纪榆不自觉地掐痛了手心。
他返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天术后讨论大佬们散了之后,实习生与师兄师姐们又回顾了一次,他在外科没有那么多活儿,暂停手术视频讨论了几次大家连时间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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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嘉旅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在家了,他下午的时候急性肠胃炎,痛得人都感觉快死了,这是他的老毛病了,麻薯跟班主任把他送去医院,这地儿他也熟,他妈就是在这儿去世的。
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人得修养,他的唇白得都没颜色了,手都因为针扎多了淤青了好几块,他在感觉到自己好痛的时候开始给纪榆打电话,无比希望他现在在自己的身边。
他一步路都不想走,只想被他抱在怀里,他应该会在抽血的时候捂住自己的眼睛,会在打针的时候握紧自己的手,他会带他回家,会用像云一样潮湿心疼的眼神看着他,他会煮小粥,会捂着他的肚子,会整夜地照顾他。
但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
在挂水的时候他拿不到热水,杯子撇在地上的时候他又给纪榆打了一次电话,他的胃还是酸痛得想干呕,他现在一点儿吃的东西的味道都闻不了,整个医院这个点儿都在吃晚饭,这恶心的味道想让他快点回家,他想要纪榆在他身边,但是对他的希望好像没有第一次剧烈了。
等人送他回家的时候发现谁送都可以到家。
他回家的时候发现整个家里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很明显,纪榆回来过,他打开手机上的监控看了一会儿,就在昨天,纪榆就在津宁,他没找自己。
万嘉旅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天花板,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声音。他想起来洗漱,后背出了好多好多的汗,他感觉自己浑身都酸了,他想纪榆给他洗干净,想要他换床单。
他谢绝了所有人来看他,但是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
纪榆也没有接他的电话,他明明回来了他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句话。
万嘉旅缩进被子里,从中午等到晚上,他没有等到,他在昏沉的痛感里睡觉,期间爬起来洗了个澡,洗完之后眼前发白,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卧室的时候忽然觉得。
没意思。
我给你养爹,你爹敲诈我。
我供你读书,你说不喜欢。
我怕你分心,破事都我担。
你给我什么了,让我站在雨里等,不听我的解释。
你回来了不说话,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不接。
每次都是我在低头,每次都是我找你回来。
你有送给我任何东西吗。
你有为我伤过一次心吗。
你他妈你有什么啊?
捧着东西来给你我还得跟你认错是吗?
太好笑了。
他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这半年他在干什么。
万嘉旅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潇洒得要死,他都不知道他中了哪门子的邪,多少人劝他分手,多少人一次次警告他这是悬崖,他还是带他回家,生怕别人对纪榆不好,撒的钱都够他半年钓鱼了,万嘉旅冷笑了一声,膝盖痛,肚子也痛,脑子也痛。
心也痛。
他蜷缩在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万嘉旅坐起来穿衣服,他有点儿想他妈。
他吸着鼻子,胡乱地吞了一些止疼药,就一瘸一拐地往车上去。
“你跟我儿子搞同性恋,我就是你爸爸,你孝顺爸爸应该的嘛,”纪父的声音在他耳边盘旋,“我还看见我亲家嘞,万老板,你不能白搞我儿子不给钱的呀。”
“万老板,你别不承认呀,我都,”纪父说,“都给你们拍下来啦。”
纪父那浑浊发黄的眼球在万嘉旅面前晃啊晃,他的味道在万嘉旅的鼻腔怎么都散不掉。
万嘉旅剧烈地呕吐起来,那个小鱼的挂坠闪着心电图,万嘉旅仰在座椅上沉沉地喘气,一肚子的酸水让他难受得感觉有他妈一顿邪火要发,他猛然拽掉了那个让人花了眼睛的吊坠扔在了地上,车轮子碾了过去。
鱼尾巴的车挂,那个悬挂在他们之间不知道偷看了他们多少次接吻与情话的车挂,碎成了一地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