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南御剑疾行百里,东方月找到了大槐庄。
古槐参天,白花如屑,树下盘着一条腹比树粗的蛇妖。
村民们手拿农具聚集在一起,年幼的孩子抱头失声痛哭。
其中没有临盆的孕妇。
来不及多想,东方月跃落在巨蛇前,手持长剑,明光贯穿暮日,将它从七寸处砍断。
蛇腹匍匐在地面,仰起青黑头颅,张启巨口,伸出满是哈喇的长舌,东方月手起刀快,再一剑砍落它的头。
蛇血喷射,染红了满树槐花,一地朱红如落新梅。
区区修行百十年,连人形还没有,不成气候。
不足为惧。东方月长剑归鞘。
直到那蛇妖不再动弹,村民们才敢簇拥儿上,纷纷抹泪道谢:
“仙长!苍天有眼于派了真仙来救我们……仙长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东方月闻言眉头一皱,再抽剑,将蛇腹长长纵切,其中被吞吃的囫囵物淌了一地。
臭气熏天,有人当场呕吐。那蛇肚里有野猪野鹿,村中养的牛羊鸡鸭,还有个血肉模糊的人。
老夫妻凭借没被腐蚀完的衣物认出那被吞吃的人正是自己来信归省的女儿。
老两口子跪地哭道:“这蛇妖害死了我儿,连同我那还未出世的外孙儿,也被吞吃在腹……”
东方月神色一凛,那女子在蛇腹中抱肚蜷缩,虽然自己已经被粘液腐蚀得骨肉不清,但孕腹保护得完好,里面的胎儿或许还有一息尚存。
他指尖微颤,须臾间,剑光划破初夜,女子圆肚迸裂,婴儿微弱的啼哭如幼兽呜咽。
弯月如勾,夜色如雾。
东方月从血污中抱起孱弱的女婴,她的眼睛圆润,黑而亮,含着晶莹的泪花,懵懂地望进他的眼底。
仿佛一刹那,云雾尽散,清光照野,月光下山川河流如脉涌动。
胸腔里砰砰作响,呼吸却像消失般寂静。
“仙长?仙长!”
村民连声唤他,东方月回神,将孩子放入老夫妻怀中:“您女儿的腹遗子……是个女孩子。”
两位老人恸哭不止,泣不成声:“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东方月轻轻摇头。
他本就是为寻她而来。
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孩子如今成了两位老人唯一的寄托,他又怎能开口说,要带走她?
东方月犹豫不决。
老人家对他道:“仙长,您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可好?”
苍穹高远,唯清月落辉光,“见月。”
他道:“这孩子,就叫‘见月’吧。”
“好好,好名字。”两位老人喜极又泣。
大槐庄村民为感谢仙人杀妖救命之恩,想要为他立生祠。
村长道:“敢问仙长名谓?”
仙人虽白袍污糟,身高玉立如山之松,举止雅如天之月,他素手摘下斗篷,露出一面惊人貌:“在下东方月。”
“是东方月仙长啊。”
“这便不足为奇了。”
众人久闻东方仙长盛名,而今一见,名不虚传。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游历途中偶然经过此地,恰遇蛇妖作乱拔刀相助。
是他在凡间流传的万千佳话中最不出名的一则故事。
却无人知晓,那夜他只为见月而去。
从月落恭候至月又升,等来匆匆一面。
惊鸿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