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器械的嗡鸣声中,慕南的手指在老旧手机键盘上反复摩挲**。通讯录里寥寥几个名字像苍白的雪花,在盛夏的烈日下转瞬即逝。他最终按下了那个五年未拨的号码:"张叔,我...我想当点东西。"
私立医院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少年清瘦的身影,消毒水气味裹挟着当铺陈腐的霉味钻进鼻腔。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接过那台掉漆的翻盖手机,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小南啊,你爸当年当掉的那块怀表..."
"我知道规矩。"慕南截断话头,指甲掐进掌心。玻璃柜台映出急诊室晃动的光影,那里躺着个烫手山芋——骆战缝合伤口的麻药应该还没过,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发疯。
当票签字的钢笔突然被按住。慕南抬头,看见倚在门框上的身影逆着光,石膏固定的右腿斜斜支着,嘴角结痂的伤口随说话裂开血珠:"原来优等生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骆战的目光掠过当票上的金额**,那串数字甚至不够他改装一次机车把手。但面前少年紧绷的肩胛骨像拉满的弓弦,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露出半截红绳——下面坠着的,是枚生了绿锈的铜钥匙。
"要债要到医院门口,学长真是敬业。"他伸手去勾那根红绳,却被啪地打开。慕南退后时撞到陈列柜,清代座钟发出沉闷的嗡鸣,惊起梁上栖着的三只灰鸽子。
当铺老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这台手机...对,屏幕有裂纹,要折价..."
"按原价。"骆战抽出黑卡拍在柜台,金属边沿磕出清脆声响。他俯身时闻到慕南发间淡淡的薄荷味,和医院消毒水截然不同的凛冽,"不过有个条件——"指尖划过少年泛白的指节,"带我去看看,能养出优等生的风水宝地。"
暮色爬上筒子楼斑驳的外墙时,骆战终于知道那枚铜钥匙开启的是怎样的门。生锈的铁门吱呀作响,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泛黄的竞赛奖状从天花板贴到地板,窗台上晾着的中药袋正往下滴水,在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镜面。
慕南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后的万家灯火透过铁栅栏将他割裂成碎片:"看够了就滚。"
次日清晨的急诊室,护士递来缴费清单时表情古怪**:"有位姓骆的先生预存了十万押金。"慕南攥着单据的手指蓦地收紧,纸张皱痕里渗出某个混蛋龙飞凤舞的字迹:债主须知第一条,禁止典当回忆。
教学楼天台的风裹挟着机车轰鸣,骆战仰头喝尽最后一口可乐,金属易拉罐在掌心捏成扭曲的月亮。手机屏幕亮着私家侦探刚传来的资料:慕青松,附中2008届毕业生,退学原因...他的拇指悬在"肺癌晚期"四个字上方,突然想起昨天在筒子楼瞥见的黑白遗照。
楼下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高二(1)班窗口探出无数好奇的脑袋。骆战笑着将易拉罐抛向三十米开外的垃圾桶,金属碰撞的脆响惊飞一群白鸽。他知道此刻慕南一定正抿着唇整理被风掀乱的试卷,圆珠笔在习题册上划出尖锐的折角。
就像昨夜那本摊开的日记,铅笔字迹力透纸背:"7月16日,典当父亲遗物,得款2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