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不能以好与坏作区分,他们的善恶观对人类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的指标只能是D&S异端危险系数评价体系……我的意思是,在异事局档案中,您的S值评估结果非常高,足够兼容正常的人类价值观体系。”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莱茵取下了那副细框眼睛,借着办公桌上的纸巾擦拭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霍尔拜因出来的孩子大多都像你这样,话里话外都是那套标准。当然,这不是坏事……这很好,异事局需要这些标准。”
“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可能并不那么符合你口中的标准——我不指望你能认同,但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有自己的判断,”塔薇亚颔首道,浅蓝色眼睛使她的神情在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格外冷淡。
“无论如何,异端最初都是由人类转变而来的,这是我们再怎么作出切割,再怎么强调‘异端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物种’,都无法改变的生物学事实。”
“所以,你信或不信,我的思维,我的认知,和当初的克里斯蒂教授没有太大区别,”莱茵目光柔和下来,看起来十分诚恳,“我依然有自己的原则,也不会真的去做那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塔薇亚对这种话并不陌生,她时常在那些高危异端口中听到这些。而这种看似充满人性的言论恰恰需要执行者高度警惕,一旦她真的相信了对方,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所以她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对方往下说。
“洛斯里克异事局对我也并非是‘宽容’,就像你说的,这是一场交易——你记得进化号通缉令上的罪名吗?”
就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莱茵继续向她抛出问题。塔薇亚简单整理了语言,开始复述异事局档案上的内容:“FRL-001,新纪1796年,傅里叶研究所七级天灾事故的主要责任人;新纪1797年,安提戈涅星系五级天灾嫌疑人;新纪1798年,蔷薇星系加泽古城四级天灾嫌疑人……”
在提及“加泽古”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往下说。
莱茵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异常,只是淡淡地开了口。
“我猜,再过一段时间,这列罪名上恐怕还要加上一条‘新纪1799年,安托瓦尼特大学锈星考察队事故的嫌疑人’。”
“……”
塔薇亚陷入了沉默,她对此有一定猜测,但在听到真相的这一刻还是不免感到意外。
“为什么洛斯里克异事总局,在我‘犯’下了如此多的罪行后依然保有‘宽容’——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事不是我做的。”
她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在这么多的罪名之下,FRL-001的S值评估结果始终居高不下。
“我在交易中付出的代价就是,替异事局担下某些已经难以追责的事故的罪名,给那些活着的人一个可以怨恨的‘交代’。当然,除了傅里叶研究所的事故,在这件事上我确实需要负很大责任。”
莱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场事故之后,我们都在互相指责互相定罪,它毁掉了所有人原本顺遂平安的生活……无论是卡佳,浦洛瑟夫,艾略特,杜波依斯以及我所有死去的同僚……而我也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而最讽刺的是,这场事故的幕后真凶,时至今日,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它不知道藏在何处,静静地看我们的笑话。”
这位始终优雅得体的女士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琥珀色的眼睛眯起,像是某种黑暗中狩猎的猛兽。塔薇亚看着她的神情,只觉得背脊发凉。
“三年前,洛斯里克总局给了我两个选择:一、和杜波依斯一样被收容,没有尽头地等着异事局为我们带来迟到许久且毫无意义的正义;二、担下与事故有关的所有罪名,彻底失去生为人时所拥有的一切,以通缉犯的身份活下去寻找那个真相——成为异事局明面上的靶子,和那只藏在暗处的手。”
“如今,你看到的,就是我的选择。而这场我与洛斯里克总局的交易,依靠的从来不是那份D&S标准。从头到尾,我都带着‘莱茵·克里斯蒂’的感情去做决定。”
“我是FRL-001,但我也是莱茵·克里斯蒂。”
良久,塔薇亚终于听见这位女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细框眼镜,眉目间染上了浓厚的倦意。
“这是你要的答案,你听完后有什么想法就与我无关了。这件事目前也只有洛斯里克总局那边知道,反正你也不可能说出去——毕竟异端的话从来不是有效证词,你会不会信我都不一定,对吧,奥克特纳小姐?”
年轻的异事局局长没有回应她的话。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中敛下复杂的情绪,她没有与莱茵对视,而是起身离开了办公桌。
“……我送您离开。”
“劳驾。”
离开办公室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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