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接一道,四周的监控无处不在,住在其中,许离深感自己成了《楚门的世界》里的主角,和一只任人观赏的猴子没什么不同。
哦,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里观赏他的不是游客,而是病人。
病人之间互相观赏,谁也不吃亏……
这里的生活很无聊,除了每天打架的病人不一样,基本上都在机械式重复上一天发生的事儿。
每天早上七点,护士会统一把病人叫醒,“许离,该起床了。”
到了八点,医生会来查房,例行询问一些和病有关的问题。比如还能不能看到幻觉,头还痛不痛之类的……
许离很聪明,他的回答从一开始的“有”到“还有点儿”,到最后渐渐转化成“没有”。拉长战线,降低医生的警惕性,学着做他们眼里的正常人,以求能逃离这里……
吃饭、睡觉、吃药都是统一进行。
这段时间许离听护士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许离,该起床了。”
“许离,吃饭了。”
“许离,吃药了。”
“许离,回房间休息。”
……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交流。
没有手机,每天的时间好似按了减速键,白昼被无限拉长,每分每秒都异常难挨。
为了不在漫长的住院历程中迷失自我,许离开始提笔写日记。他什么都写,想到什么写什么,有时候上一句还没写完,又突然想写些别的,于是话锋一转开始写新内容。他的日记就像本摩斯密码,字迹潦草,前言不搭后语,就算有一天落入他人手里,对方也很难破译他的秘密。
住院后期,医生为他调配的药量变得更大。
许离囫囵吞下后,头开始出现刺痛,胃里翻涌着酸液,如被灼烧般想要呕吐,但他从不吭声,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说了,医生也不会因此减轻药量,想了想,还是不说了,何苦自讨没趣……
住院的这一个月内,江予怀几乎每时隔四天就会从德海赶来探望他,可许离每次都会把他拒之门外。但隔一段时间后,他还是会来。
许离嘴上说着不见,却会在病房小小的窗边看着江予怀的背影发愣,直到他离开。
“滴——”
屋内的空调被护士打开,散出冷气。
许离突然意识到,夏天又一次横冲直撞的来了。
江予怀,夏天到了。
初遇、暗恋、交谈、离开……好像所有刻骨铭心的故事总发生在盛夏。
许离仰头闭上眼,张开双臂,感受暖洋洋的风拂过身体。
晚风吹开他宽大的病号服衣摆,像精灵般贴着他的肌肤跳跃。
“许离,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恭喜。”身后端着饭盒的护士突然出现,微笑着说。
许离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楼下静默站立的人身上,风送来温热的花香,他笑了笑,不知是冲谁,轻轻回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