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的清香犹在鼻端,冰冷已经淹没了口鼻,魏常盈跌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里。
世界瞬间变得死寂无声,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是泥泞一般沉重的黑色,她在黑色之中不断下沉,下沉,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了空间感和方向感,根本就不知道海的尽头在什么地方。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了,魏常盈确信,这就是那个诡异的梦境。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她的头顶上方,那触不可及的遥远之处,渐渐显露出了一轮巨大的月亮。
斑斑驳驳的血红色的月亮。
这一片海到底有多深呢?十米?一百米?还是一千米?只有黑色的世界实在是太过可怕,因此,不论是海市蜃楼,还是飞蛾扑火,她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无论如何也想要拥抱住这唯一的一团光芒。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一滴地消耗,她的头脑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在模糊的视线中,好像看到有人灵动地扬起绸带,翩跹起舞于月亮之中。
流光溢彩的绸带宛若一条轻盈的游龙,在朦胧的月色中腾跃回旋,展现出长虹贯日般锐不可当的气势。
舞者的动作更是风行雷击,他一掌破开千层海浪,无畏黑水翻涌不息,在涌起的千堆泡沫中急速下潜。
冰冷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口鼻,魏常盈止不住地吞咽和呛咳,越是挣扎,越是往更深的地方坠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拽着她的肺部,胸腔被挤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暗红色的光影持续变换,不断加深的缺氧和疼痛让她进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许多痛苦的、迷茫的、困惑的记忆在支离破碎地闪现。
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信号杂乱的收音机,不断地接收到来自不同频道的信息,交织的人声化作背景音,一字一句尽是不能听清的聒噪不已的嗡鸣,纷繁杂乱中,她听到烈焰焚烧,有人在泣血哀鸣,亦听到百里惊雷,撕心的兽吼响彻漫漫云霄。
庞大驳杂的记忆胡乱冲撞,几近要将脑袋撑爆,在一片不知道存在于哪个时空的纷乱红色光影里,她竟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深海的压力逐渐施加在自己身上,骨头与骨头之间的间隙正在缩小,从内而外,这一副躯体即将要被碾成碎片。
泡沫渐渐消散,背光的舞者像游鱼一样在深海中自由穿梭。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缓缓闭上了那双墨点一样的眼睛。
死吧,死吧,她在心中不断地祈祷,死去就能逃脱这个诡异的梦境。窒息也好,压碎也罢,她只想在这虚幻的世界里快点死去,然后像从前一样在真实的世界里重获新生。
万念俱灰之际,耳边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张嘉鸣的声音。
——你会游泳吗?
——你不要害怕。
——我水性很好,我一定会救你的。
越是念想,他的容颜越是近在眼前,她嗫嚅着想说些什么,一张开嘴,吐出的却是温热的鲜血。
刺目的红没有被稀释,而是在月华下发出淡淡的辉光,它随水蔓延开来,像一个孕育生命的子宫,把蜷缩起来的魏常盈包裹在其中。
一股暖意自小腹中涌起,带着一股生的力量在体内来回流转。断掉的筋脉开始长出新的枝桠,碾碎的骨肉重新修补衔接,被海水束缚的感觉骤然减轻,有一双冰冷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腰身。
她不再像一个随波逐流的破烂木偶。
——我水性很好,我一定会救你的。
魏常盈蓦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张嘉鸣的脸离自己不过两拳距离,黑蛇盘旋在他的身后,三角形的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他的眼睛就像一颗瑰丽深邃的红宝石,中间竖着一条更为深色的椭圆瞳线,与黑蛇并无二样。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她却意外地从里面看到了读不懂的坚定和执着。
只见他腮帮微鼓,偏着头瞅准嘴巴就要亲吻上来,魏常盈心中大骇,顺从身体本能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其力道之大,竟硬生生地把张嘉鸣的脸都扇歪到一边。
张嘉鸣懵了几秒,才瞪着双眸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魏常盈,一串泡泡自他微张的嘴里咕噜噜地飘出,气势汹汹,明显就是要骂人的模样。
黑蛇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切,细长的红眼眯得快成一条细缝,它张大着嘴巴露出满口锋利的獠牙,黑色的舌头几乎就要舔到张嘉鸣的脸上。
魏常盈总觉得,它……似乎在笑,耻笑张嘉鸣强吻不遂,反被女人扇了一巴掌。
张嘉鸣作出凶狠的模样,一记眼神光便刀了过去,他卷起两指,毫不留情地在披着鳞甲的蛇头上弹了一下。
黑蛇吃痛,但也不敢反抗,只是龇牙咧嘴地扭动着粗长的身躯躲到不远处,委屈巴巴地探着脑袋打量他的神情,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全然没了之前的威风和凶戾。
趁着张嘉鸣分神,魏常盈往他胸前一推,借力后撤挣脱开他的钳制,一股洋流适时生起,卷着她漂向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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