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绊,摔在雨水里。
他想到的事情很多。他想到没能去接的薇洛,想到夸赞他厨艺的格雷厄姆,想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相信你”的雷欧波德,想到布鲁德海文大学草坪上晒着的阳光和莓果饮料的香气,想到他获得韦恩奖学金那一天工作人员鼓励而期许的微笑,想到孤儿院里挤在一张床上取暖的冬天……
那个冬天真冷啊。
挤在他身边的孩子对他伸出手,他轻柔的嗓音有如歌唱,‘来吧,埃利奥。你不需要再跑了。’
我是为了什么在逃跑?埃利奥想。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看到那只手垂在半空中,等着他去握。
‘来吧,你不需要再挣扎和痛苦了。我们会带你去幸福的地方。’
那只手很熟悉。短短的,小小的,泛着寒冷的青白。
埃利奥想,我好像想起来他是谁了。
‘我是你的朋友呀,埃利奥。’
埃利奥顺从地伸出手去。他看到色彩鲜艳的白金光芒温柔地在半空中绽放…
下一秒,一只真正带有人类温度的手迎面而来,一把握住埃利奥伸出的手腕。
“埃利奥·史密斯!”他喝道,“醒醒!”
埃利奥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也没感觉到针管打进静脉里的疼痛。只有一股力量忽然横冲直撞地填满他全身,他的心脏瞬间激活、砰砰直跳,整个身体因生命最本能挣扎的振动而疯狂颤抖,从地上痉挛着弹了起来。
他差一点就被刺激着直接跳了起来。但先前耗尽力量的肌肉没能听从心脏激动的命令,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又叠加一层应激效果,跟不上他的动作。埃利奥急促地喘着气,无法自控地向下倒去。
他满以为自己会重新跌进雨水里,摔回混有玻璃碎屑,污染物,没人捡起的垃圾——漂浮着、暗藏着所有这些肮脏东西的哥谭街道里——但有人接住了他。
“没事了,埃利奥,”那个沉稳的,有点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说,“我已经接住你了。”
埃利奥努力抬起头,眨了眨眼。他看到金色的光芒从那人身上逐渐褪去,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风衣,以及兜帽下正凝视着他的一双猫一样圆的绿眼睛。
“…是你。”埃利奥认出了他。
是白天的神秘顾客、室内戴绿墨镜的怪人,从今往后,也是他的导师——阿尔文·特里斯坦。因此,尽管这一天远远算不上埃利奥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但这一天成为了埃利奥印象最深刻的一天,这一刻也成为了埃利奥印象最深刻的一刻。
这一刻,埃利奥冥冥之中意识到,他再一次获得了新生。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疑问,”而阿尔文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妥帖地收起使用过的针筒,“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确实有很多疑问……”
埃利奥茫然的话语被掩盖在阿尔文脱给他的风衣下。干燥温暖的热气裹住了他,阿尔文替他戴上兜帽,自己不以为意地淋在了雨里。
“你受伤了,”阿尔文判断,“我刚才给你打的肾上腺素还能持续五分钟——保守估计——刚好够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能走吗?”
埃利奥在兜帽下点了点头。
刺客的安全屋距离不远。埃利奥借着肾上腺素带来的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清理干净,阿尔文翻出医药箱,给脱力后趴在床上的埃利奥处理伤口。
“那些胸口有红十字的混蛋,管自己叫做‘圣殿骑士’,”阿尔文一边给他缠绷带一边说,“你被他们盯上了。那个叫做‘阿布斯泰戈’的公司,是他们用于掩盖自己罪恶行为的障眼法,下次见到记得跑远点。”
直到此时,埃利奥才知道隐藏在幕后追杀他的敌人真身。他恨恨地锤了一下枕头,被阿尔文按住手,“别乱动。”
“为什么他们盯上了我?”埃利奥问,“为什么你知道这一切?”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阿尔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你是刺客,埃利奥。我也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前来救你。如果说你之前还有别的选择,现在它们也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听起来可能很糟糕,但你已经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加入我们。”
“我不是。”埃利奥费力地反驳,“我不是什么‘杀手’,无论是你,还是那些叫做‘圣殿骑士’的家伙,他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啊,很有力的反驳,”阿尔文歪了下头,“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找错人了。”
埃利奥陷入沉默。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无论是不是搞错了,“圣殿骑士”很显然都不会放过他。他们根本没留给他任何辩解和说理的机会。
“...但我根本没惹到任何人,”埃利奥喃喃,“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