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当然知道,但还是礼貌性的表示了惊讶,并没有准备继续深究。白介臣继续说:“陛下增加税负,想要以百姓之力给养国库,属实是杯水车薪,全城百姓十年收入都比不上一个杜詹,继续下去,只会逼得无路可走的百姓造反,镇压叛乱也是要花银子的。”
君王眯着的眼睛略微睁开了一些,他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甚至还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好办法,只是迟迟找不到契机动手,现在看来,白介臣要来做这个导火索,这一次是他想让白介臣继续说下去。
“以一人换天下百姓的安康,我想对杜尚书来说也是无限荣光。”白介臣抛出他的暗示,这不是一个光彩的法子,感情上,他甚至觉得说出这话的自己比杜詹还要阴险,但是理智上,他知道,没有旁的选择。
君王的眼睛彻底的睁开,“那就劳烦白丞相查一查,杜家买珊瑚的银子从何而来。”
白介臣猜的不错,没有永远的信赖,只有永远的利益,君王养肥了杜詹,现在借了自己这把刀,没有不动手收割的理由。他磕头谢恩,最后问君王:“查清此案,税负之事是否可以再议?”
君王微微颔首,可。
京城看似一切照旧,只有白介臣知道,这是风云欲变前短暂的宁静。他心下百味聚集于胸,不知觉走到一家肉铺前。这家的老板大致是个很严谨的人,猪牛羊肉依次排开放着,大小切的很是均匀。老板背对着街面,像是在读书。这不由的勾起了白介臣的好奇心,竟有肉贩会读书?
他上前敲敲肉案,唤老板出来做生意。老板听见声音,放下书,转过身来。
“韩仲!”白介臣惊叹一声,卖肉的老板竟和自己的同学如此相似。不,不是相似,眼前人确实是同门师兄弟韩仲。
韩仲显然也吓了一跳,想要转身逃走,却不知脚该往哪迈,只怔怔的停在原地。
十五年前的韩仲便知道五杰自会位列高职,但十五年前的白介臣从未想过自己的同门会出现在一个肉摊,从益国最高不可攀的琴师变成了一个肉贩子。韩仲虽不比五杰在科举上名声赫赫,但琴技不仅得老师真传,甚至多有精益,老师走后便守在山上。奏琴之人,手比金贵,怎能拿来剁肉。
韩仲自己也未预料到自己人生会从顶峰掉落尘埃,可是世道就是如此,岳山书院现在已是杂草丛生,琴师的清高比不过一文半两的银子。
两个人默默无言的站了许久,白介臣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却又梗在喉中,难以吐出。韩仲轻声道:“不必难受,能做个肉贩都是好的,比郊野那些饿死的强。”
白介辰点头,是啊,那些钟鸣鼎食之人不能想象,普通百姓是如何在生活中低头过活。他握住韩仲的手,将上面的油腥擦去,“很快,你便能回去弹琴了。”
已是腊月,天上的云一并的染了墨色,鹅毛般的大雪说下就下,经过两个月不眠不休的暗访整理,白介臣基本已将杜詹那些超过俸禄的收入一一查明,他抬起头,脖子酸痛一阵目眩,这世上有那么多术业专攻的有才之人,结果都不得其所,若是此事有李铸来算,不出半月即可清清楚楚,可惜他一身能掐会算的本事却只能用来发觉墓穴的位置。
白介臣将这许多的账目揣进怀里,匆匆往王宫赶去。君王看到这些东西,会心一笑,不愧是白介臣,“不必过目了,传旨下去,抄了杜家。”在君王眼中,只要有这样一个东西便足以,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一日之内高楼起,一夜之间大厦倾。杜詹正坐在家中欣赏新到的珊瑚,一纸诏书击碎了所有的美梦,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将君王的心意猜的明明白白,为何风向突变。坐在大狱中,他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是白介臣要他的命。杜家的东西一车一车的往国库运,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整整运了三日,才全部清缴结束。
议政苑君王亲审,杜詹看着摆在眼前的珠宝,百口莫辩,他斜眼盯着白介臣,活想生吞了他。君王看着杜家的账目,很是满意,斜眼环视一周,吐出一句:“杜家的一切财务充盈府库,杜詹,斩立决。”
杜詹的腿一软,瘫坐下去,脑袋里嗡嗡的轰鸣,斩立决三个字环绕在耳边,他像是一只被捉住准备拔毛焯水的鸡,全身的毛都害怕的竖立,喉咙中隐约感受到血腥味不住的往外冒,揪着头发苦思冥想,哪里猜错了,到底哪里猜错了?
天牢之内,潮湿的霉味弥漫,地上只有一张还沾着人血的草席,杜詹的屁股坐久了黄花梨的躺椅,实在无法沾染这些污浊的地方。他就那样一直站着,腿还在为刚才的三个字发抖,站的摇摇晃晃,看起来很是滑稽。白介臣拿着酒进来,席地坐下,“杜兄,我的酒不如你府中的好,将就喝点吧。”
杜詹转过身,脸色煞白红血丝布满眼眶,若不是他还有影子,说是厉鬼也信得。他抓起酒杯,嗅了嗅,确实是普通不过的东西,心想,白介臣果然有一套,到了最后也没有露出一丝把柄,特意拿着下等酒做给君王看,看来自己怕是输在了戏不够好。酒没有下肚,被杜詹泼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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