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国栋咬咬牙,把麻绳系在腰上,“红梅,你扶着你嫂子。”
冯兰英望着丈夫坠入坑底的身影,头越发昏沉。恍恍惚惚之间,就看见崔国栋把林誉文扛上来了。
冯兰英被架回崔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烧得滚烫了。
门口,王春娟端着搪瓷碗在炕边转悠,碗里黑乎乎的符水冒着热气。
“冯兰英,快喝了!”老太婆掐着冯兰英的下巴,“这可是我刚刚求来的偏方,烧得都说胡话了,估计是染了不干净的,把这喝了就好了。”
冯兰英睁开眼,闻到那股怪味儿几乎作呕。可是王春娟却拼命把碗往她嘴上摁,见她拼命挣扎,又使劲捏着她的下巴就要把水灌进来。
冯兰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打翻瓷碗。“砰”,瓷碗摔得四分五裂。
“这是什么东西?王春娟,你居然搞封建复辟,相信阴阳先生,你信不信我告到大队去!”她撑着炕沿站起来,脸烧得通红,眼睛里却像藏着烙铁,烧得人眼疼。
王春娟脸色煞白:“你……你疯了……我是看你不舒服,特意给你求来的,你别不识好歹啊!”
“去年村头李婆子跳大神是什么下场?劳改队里挑大粪!”冯兰英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王春娟,你是猪圈待得不够吗?”
王春娟腿一软,瘫坐在条凳上,再不敢提符水的事。
冯兰英在家休养了两天,感冒才彻底好了。
正月初四,太阳刚出来,冯兰英就发现自己在鸡圈里攒的五个鸡蛋全不见了。她眯着眼看向堂屋。王春娟正捧着个鼓囊囊的包袱往西屋钻,上面还粘着几根茅草。
抬眸,就看见自家男人在院子那头劈柴。
“崔国栋,你过来一下。”嗓音拉得很长,百转千回。
崔国栋猛然回头看到她这样,手里的斧头险些没握住。
冯兰英今日梳了个简单的圆髻,鬓边散落的几缕青丝衬得脖颈愈发纤细。
杏眼微垂时,那鸦羽般的睫毛便在眼下投出一弯浅影,倒真像个温婉似水的小媳妇。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媳妇儿厉害得很,前些天被她掐的那几个印子,到现在还红着没好。
崔国栋忙不迭跑过来:“咋了,英子,有啥事儿?”
“这窗花还没剪,你把这些剪了。”
“窗、窗花不是前天就剪好了吗?”他坐在炕边上看着她。
她葱白似的手指绕着发梢打转,蓝布棉袄裹着的腰身显出一段勾人的弧度,诱人得很。
“那,窗花剪完了,我想吃荷包蛋……”冯兰英拽着他袖口晃,指了指王春娟的方向,“娘把鸡蛋藏灶房了,你去拿两个?”
崔国栋头皮一麻:“这哪成!娘知道了要……”
“要什么?”冯兰英突然踮脚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熏红了他耳根,手指往他腰眼一掐,尖牙利爪,“嗯?上回谁说往后都听我的?”
崔国栋终于还是没拗过。
两分钟后,他像做贼似的摸进灶屋。在柴堆里果然扒拉出了五个鸡蛋,他刚摸出两个,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哥!”崔国庆堵在门口,狐疑地盯着他鼓囊的衣兜,“你怀里拿的啥,难不成你偷拿娘的东西?”
崔国栋顿时慌了神,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我、我这是……”
“国庆过年好呀!”冯兰英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手里红艳艳的窗花晃人眼,“你哥帮我找糨糊呢。对了,娘让你去村口打酱油,可别忘了。”
崔国庆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等回过神,他哥早被嫂子拽走了。
转过柴火垛,冯兰英立刻变脸,拧着崔国栋耳朵低喝:“笨死你算了!兜里鸡蛋要是碎了,今晚睡猪圈去!”
崔国栋捂着耳朵直咧嘴,他家媳妇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初六,家里的丝线用完了,冯兰英就准备去买些回来。只是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木匠老张就找上了崔家。
“大婶,讨碗水喝。”老张蹲在门槛上,憨厚地笑着。王春娟给他倒了碗凉水,老张一边喝一边闲聊:“听说您家国庆在县里做木匠活?”
“是啊,跟着刘师傅学手艺呢。”王春娟满脸骄傲。
“那姓刘的那位师傅是我的同行,我认识他。不过,他最近一直在找一个人。”老张突然变了脸色。
“说是他的一个小徒弟,姓崔…叫崔国庆,前些日子他私自接活,给李老汉打的板凳散了架,老人家摔了一跤,人没了!要赔三百块钱,不然就得坐牢。”老张煞有其事地说着。
“是不是你家老幺?”
“三百块?!”王春娟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她踉跄着倒退两步,手指死死抓住门才没瘫倒在地。
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这……这是要我的命啊……”
良久,她看到还在自留地里挖地的崔国栋,踌躇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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