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急迫,住院耽误学习”堵回所有劝阻。
护士姐姐站在床边,对我说着出院的注意事项,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怜惜。
她对我应该挺有印象?
这可不是我自恋,毕竟入院是同龄姐姐背过来的,住院期间父母从未出现,这也是稀奇。我听她提过有一个读高二的妹妹,估计可怜我,把我当成她半个妹妹了?
可惜我满脑子出院,嘴上只是敷衍应着,然后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其实就是几件换洗衣服,没什么额外的东西。
收拾完后,我向护士姐姐道谢,拉着姐姐飞快跑出医院。在走出医院的那一瞬间,我掏出手机,拉着姐姐拍了百八十张照片,然后随便选了一张,发了朋友圈。
Luna:解脱了~
附上一张照片:我和姐姐扬起笑容,比着剪刀手。两只手靠在一起,形成一个“w”字。
发出去几秒,我看着姐姐的笑颜,想着这么可爱的姐姐凭什么便宜别人,反手删除。给姐姐P上一个可爱的哆啦a梦贴纸,才重新上传朋友圈。
第一个点赞的是同桌,一个网速5G的冲□□。
想不出名字怎么办:怎么?蹲了十八天的局子,终于放你出来了?
我看着那条留言气笑了,回她:“是啊,我又要回去祸害二中广大师生了,期待我闪亮归来吗?”
不等同桌回我,姐姐接过手机,稍稍一按就黑屏,她晃晃黑屏的手机,笑道:“楚暇,你身体还没好,少看一会电子产品。”
其实我不知道骨折和手机之间产生什么必然关系,不过也顺从点头。
想不出名字怎么办:……无人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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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只有出院那一刻是开心的。
我们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当我们坐进车内,司机开口问道:“小姑娘,你们要去哪?”
我的笑容抑制住了。
现在与养父母决裂,那个“家”肯定不能回去。那么我去哪?我有家吗?哪里是我的家?
我无法回答。
长时间的沉默,司机有些不耐烦,先后问了几遍,还是姐姐牵着我的手,向司机开口:“晋江市凤池路270号,谢谢。”
这个小插曲冲散了我出院的激动。在二十几分钟的路上,我未曾开口,一直保持沉默,姐姐亦是。
我靠在后座,梦意入侵脑海,半醒半睡之间,姐姐似乎拉住我的手,又朦胧又坚定说:“楚暇,我们会有一个家的,一个真真正正,属于我和你的家。”
我没回应,只是攥紧她的手,紧紧地。
如果我是清醒的状态,我会告诉她:没关系,我没有爸妈,没有家,但是我有你呀。
我们今年才十八岁,以后还有二十八、三十八岁、四十六岁……
只要我们忠诚如一,只要我们意气风发,只要我们永不放弃,不仅未来会有一个家,还会白头偕老。
*
晋江市凤池路270号。
我站在屋前,心中闪过万千想法:这栋房子是姐姐的?只有姐姐一个人住吗?她的父母在吗?那么我们算不算见家长?
姐姐仰头,扫视着这栋房屋的每一处,语气无波无澜:“这栋房子是我父母的婚后财产,也是庆祝我考上高中的礼物,后来也成了父母离异,给我的补偿。”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我心神一震。
三个短句组成一个长句,文字清晰明了,其中惨痛无法言说。
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直面这一栋房子背后的家庭?曾经的礼物却成了离异的赔偿。
家庭是着火的公交车,父母是坏掉的车门,正视是敲掉玻璃窗的锤子。
我放不下爱,解不了坏掉的车门,拿不起锤子,更无法正视自己不圆不满的人生。
我落不下一切。
我不接受现实,那么总要有人承担现实。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关于命与尊严的选择题。
我最先做出选择,拒绝金钱与房屋,拥有尊严,而姐姐看似有两个选择,实则别无选择,因为爱我,所以不会看我流浪。
我犹豫如何找到目的地,姐姐却来到这里,直面自己的苦痛与悲伤。
社会是狡猾的资本家,总有一种方法让我们认输。
我强迫自己微笑,从护士姐姐那里得到的一颗柠檬软糖,塞进姐姐手里:“姐姐,这是我们同居的第一天,开心点。”
她回握,十指相扣,应了声好。
2026.9.14,我的第二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