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裴序,紧张地看向每一棵树。
那些艳丽的红梅,在这一刻仿佛是人血染就,花朵的每一瓣都是眼睛,紧紧盯着她。
知道裴序恐高后,叶起没少嘲笑他。
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其实也有两样害怕的东西。
鸡和鬼。
不是上官名炖的鸡,是活鸡。
忘沧山有只大母鸡,足足有半个人高。叶起幼时一调皮,叶飞白便会罚徒儿去和母鸡对打。
那是一只身手矫健,颇有武功底子的——鸡。
油亮的羽毛,黑豆般又小又亮的眼睛,还有比刀更锋利的嘴。
黑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小孩一切进攻路线,刀锋般的嘴便趁机猛啄幼嫩的胳膊腿儿。
叶起从小被鸡叨到大,于是对鸡这种生物,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它们只有在盘子里时,那种恐惧才会消失。
除了鸡,便是鬼。
鬼看不见摸不着,武功再好也是没辙。
阿雪总安慰她,从未有人见过鬼,所以这世上肯定没鬼。
但是……说不准就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裴序的胳膊被紧紧贴着,他按捺住飞快的心跳,安抚地攥紧她的手。
曾听叶前辈说过此人和鸡的不解之缘,现在瞧着她眼神里的惊恐,又明白了叶前辈为何要嘲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胆小鬼。
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柔意,他轻轻点着她紧皱的眉心,笑道:
“不是鬼打墙。这是奇门遁甲之术,为了掩盖魔教真正的所在。别松手,我带你出去。”
他攥着她的手,没有走在前边,而是靠着身边的人,并肩而行。
一听不是鬼,叶起当即放了心。
人一放心,全身轻松,轻松之后,就想没话找话聊两句。
尤其是身旁的人气定神闲,步态从容地领着她,走出了一条开阔的路。
“小金也学过奇门遁甲,但他是为了给钱庄看风水。姓裴的,你怎么会知道?”
叶起一脸兴致勃勃,又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裴序唇角轻扬,辨认着梅树的位置,时不时拂开挡在她面前的梅枝,慢慢道:
“师傅剑画双绝,便也教我不能只精一道。若是剑练不好,沦落街头时有门手艺也不会饿死。”
叶起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做饭也好吃,还懂文墨,又会奇门遁甲之术。怪不得脑瓜子好使还那么狡猾!”
“……叶少侠真是初心不改。”
叶起嘿嘿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从未有过的乖巧。
裴序心下一软,又想到方才这人微红的脸,还有之前慌乱的辩解。
【师傅就总骂我狗东西狗崽子!所以我才叫你裴狗。】
包括刚刚,她心疼的目光,她说要一起去接悬赏。
裴序下意识摩挲着她指尖的薄茧,粗糙的茧子仿佛划过心口,引起一阵痒意。
他这样牵着她,却好像牵着整个世界。
一种从未有过的希望在心中升腾而起。
看着即将要走出的梅林,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忍不住想问问她。
“叶……”
“好漂亮的狗!”
前方突然出现一条黑犬,欢快地跑来,叶起开心地蹲下身摸着它,满眼笑意。
裴序呆了呆,牵了一路的手突然一空,他的心跟着一空。
【茂王府的那条狗我见过!是挺漂亮的。】
他恍惚地抬起头,绚烂的梅花和远山苍翠交叠,生机勃勃的景象,却令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