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闪过以前送给叶起的各种新奇玩意儿。
西洋的铜镜,巴索图的矮马,大漠的血玉,京中流行的话本……还有她总是趁着夜色带他去爬的各种树。
可东西后来都被小起还回来了,树……树也没人带他爬了。
所以会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
【你作诗还挺有水平的嘛哈哈哈哈】
他突然想到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的那天。
薛文慕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不安,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
裴序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小偷。
“殿下一定对《秋山一叶图》印象深刻。”
叶起整个人趴在门上,挤得脸都变形了,结果发现这便宜屋子隔音还真不错。
正打算效仿昨天用羲和内功心法偷听,就听外边传来一声惊怒:“你敢!”
她心里一惊,门就打开了。
裴序淡然笑道:“请恕草民先行一步。”话音刚落,又拉过叶起的手,“师姐,还不快和殿下道别。”
叶起眼睛瞬间亮起来,从醒了就在骚扰姓裴的,威逼利诱用尽手段,终于得偿所愿听到这声师姐。
她心里一乐,也没注意到薛文慕的眼神多惨淡,拍了拍他的肩,朗声道:
“小慕啊,多保重身体!”
叶起说完轻快地跟上裴序,刚跳下台阶背影突然一顿,又轻声道了句:
“去哪都不要一个人。”
见他们相携而去,薛文慕的心仿佛泡在苦水加醋里,听到这句话又洒进几粒糖,只是糖一入水,便化在里边再难找到。
她越走越远,好几百根针顿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酸苦的、找不到糖的水,就顺着那些小孔,流进了更深处。
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那些水便从眼睛汹涌而出。
他发出一声呜咽,难受地捂住胸口,慢慢地,慢慢地蹲下,将自己紧紧抱住。
泪水在地上砸出花,湿润发暗。
立刻有一堆人围上来,又是跪又是磕头,哀求着他顾惜身子。
可无论怎么收紧双臂,都不是那个人的温度。
无论他们说出的话多么情真意切,都没有那个人的温柔。
那年好不容易确认了小起的心意,结果狗奴才居然带着钱袋出现。
顶着那样一张脸,就算小起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也不行。
况且他早将她在江湖上的大小事调查得清清楚楚。
所以知道狗奴才当初在比武大会的想法有多恶心。
当他看到那张狐媚的脸变得惨白,就知道他说中了他龌龊的心思。
真可笑,伤了人还想转头用个钱袋就和人家握手言和?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在宫里长大,看尽了人心因为欲望能扭曲成什么样。
所以让小起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清楚地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人,会对她包含恶意?
为什么她释放善意,对方还是紧紧相逼?
为什么一定要和她打架?
为什么要口出恶言……
不过是因为——她太自由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起时,心里唯一的想法。
树上的人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花瓣飘飘洒洒落在她乌黑的发间。
腰间的刀随着动作上下起伏,垂下来的衣带伴奏般轻轻晃动。
她像是生于山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会被任何事物困住。
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怎么会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可那种自由又太过耀眼,时刻提醒着身陷囫囵的人自己是多么可悲。
他们能做的只有——靠近她汲取那种自由。
或者转身离开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又或者干脆放任扭曲的心践踏她,期待她露出真面目,然后告诉自己:都是假的。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选择。
狗奴才蠢得要死,选了最坏的。
他……他也蠢得要死,没有好好保护她。
但是他总觉得还有机会,只要小起不成婚,就算有人喜欢她,她那么傻,也要很久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她的心又软,只要他还活着,想尽办法,一定能再等来两人眺望远山的那天。
可今天他终于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空梦。
峨眉山的那棵树还在,他的小起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草民是恶心,没想到殿下也不遑多让,原来您喜欢偷东西?】
他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