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摔,拳拳到肉,力到用时方恨小。
新来的街坊见了还怪道现在的□□竟如此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和旁人一打听才知他们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楼下的热闹与楼上的小孩无关,小孩不懂大人的世界,只觉得吵闹。
没有人要唐芯,唐芯太小了,他们看不见;唐芯又太大了,他们看不上。
最后,是从乡下赶过来的外婆请来居委会,掏出房产证,两个房产白纸黑字写得都是外婆的名字,这才在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和居委会的帮助下结束混战。
唐芯的父亲很清楚自己家亲戚有多极品,当初买房时特意研读过法律条文,确认妻子亲眷只有她和丈母娘后就把两个房产都只写了丈母娘的名字,这样哪怕他们夫妻俩出了什么意外,那帮子东西都蹭不到一点好处。
不得不说,以结果论,很有先见之明。
外婆在居委会人员的陪同下到温斐家接走了来避难的小唐芯。
头发掺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环抱住她的小小的孩子,低声道:“来,孩子,外婆带你回家。”
小唐芯窝在外婆怀里,世界终于安静了,外婆的身形并不高大魁梧,但对年幼的她而言,已足够遮蔽风雨,带来温暖,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当然,这个家里,最好还要有一个人,小唐芯贪心地想。
“斐斐~”
她向他伸出手。
……
温斐看着外婆略显佝偻的背影牵着唐芯一步一步回家,面无表情关门,顺便把神色复杂的社区工作人员拦在外面。
回到卧室把自己扔上床,闭眼,克制不去想刚刚被自己拒绝时女孩瞬间失落的脸,那张洋娃娃似的脸看着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笨蛋。”清冷稚嫩的童音在潮湿阴冷的小房间里回响。
只有七岁的小温斐知道,谁才是那个大笨蛋。
——
什么是幸运呢,也许是别扭的小孩遇见了心软的大人吧。
外婆养一个小唐芯还不够,还想顺便把温斐也养了。
但温斐自小孤僻,自诩独立,坚决认为自己可以养好自己,只在实在推拒不得时,“勉强”接受外婆的好意。
童年在剧变后拨开云雾见天明,世界不再晦涩难懂,世界在每天的点滴之间。
是收银台旁什锦口味的棒棒糖,是上学路上的纯牛奶,是放学路上的淀粉肠,是文具店里童趣缤纷的铅笔橡皮,是书店里夸张绚丽的小说封面,是电视里的羊羊动画片,是校服上密密麻麻的针线,是身边的叽叽喳喳;
有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有时是一大盘不同馅料的饺子,是考试前油条鸡蛋“百分组合”,是寒暑假无论多晚起床都会有的热腾腾的“早餐”;春天是被反复叮嘱增减的衣物,夏天是各种口味的冰棒,秋天是老人家自己舍不得却舍得给孩子的张扬舞爪的大闸蟹,冬天是被重新塞满棉花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袄;是过年时三个人的团圆饭,是元宵节必不可少的黑芝麻汤圆,是端午节保留节目“咸甜粽子”之争,是中秋节花样百出、越来越难吃的月饼,五仁,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
就这样,慢慢地,时间静静流淌,十数年一晃而过。
时间的影子在唐芯身上尤为明显,褪去脸上圆嘟嘟的婴儿肥,三头身小身子如见风就长,抽条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小唐芯就这样被时间和爱精心雕琢成了乐观开朗的大唐芯。
时间的魔法在温斐身上好似失效了,唯独留下一比一放大的作用,温润如玉的小少年长成了温润如玉的青年,小温斐变成了大温斐。
时间大神好似刻意收敛了自己,温柔地只在外婆脸上留下几道皱纹和满头银丝。
可惜,时间就是时间,祂会一丝不苟地履行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