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着用词问：“那如果你没在他们的安排里面呢？”

    他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这是主动权的问题，他们，不，主要是唐芯，决不能放任话语权流失。

    见唐芯愣住，似没反应过来，他直接把话挑破：

    “如果你被踢出局，就此只当一个他们和系统联络的桥梁，你甘心吗？给你一大笔钱，你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每天只需要享受荣华富贵，买买买，玩玩玩，就可以了，你愿意吗？你的人生从此只需要躺平快乐生活就可以了，你喜欢吗？”

    唐芯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傻子，温斐话说到这一步，她已经明白他的用意，嘴唇数次张合：“我……”

    温斐不再添柴，静静看着唐芯在烈焰中挣扎拧巴。

    我甘心吗？我愿意吗？我喜欢吗？

    无数次循环往复在心里反问这三个问题。

    唐芯，你甘心吗？

    唐芯，你愿意吗？

    唐芯，你喜欢吗？

    ……

    她想要有怎样的未来？她想要过怎样的人生？

    自我命运的方向盘究竟该握在谁手里？

    交织在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大网中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

    ——

    “我不甘心！”

    唐芯终于说了出来。

    “我不愿意！”

    “我不喜欢！”

    一声比一声更坚定。

    她做出了决断，她的人生只能且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她意识到，刚刚是她想当然了。

    “斐斐，对不起。”

    温斐要的不是她的道歉，而是她站起来告诉他，她的谈判策略，她的详细计划……

    但是……算了，她能把“不”说出来他已经很满意。

    唐芯不是真的天真，但是在看某些“人”时往往会糊上一层厚厚的滤镜，换作旁人，温斐只会冷眼旁观等着她栽个大大的跟头。

    可这是唐芯啊，他终究是舍不得。

    唐芯不是只会龟缩着躲在别人羽翼里的小鸡仔，她是该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终有一天需要独自面对不期然的风雨。

    但在此之前，温斐愿尽己所能，在他尚有余力之时，在能关照到的地方，一步步教会唐芯该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

    “不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跟自己道个歉吧。”

    “哦。”

    唐芯低下头，默默给自己道歉：唐芯，对不起。

    温斐数了几息，给足她时间，才继续道：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反对你和国家合作。只是希望你能认清一个事实，那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很复杂。所以你以后做任何决定都必须要深思熟虑。你可以做你自己，你也必须做你自己。不要卷进人情世故的漩涡，不要被任何人裹挟，保持你和系统的独立性，要把交易所的控制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明白吗？”

    唐芯抬起头，与温斐对视。

    二十二年，她直至今日才发现温斐的眼珠子是纯粹的黑，黑的那般耀眼又那般奇诡，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然后一脚踩空坠入无边黑暗，就在你慌茫四顾时却发现这里不是暗无天日的深渊，而是神秘莫测的宇宙，除了无边无际的黑，这里还有星光璀璨。

    她坚定点头，认真道：“我明白了。”

    她是真的明白了，不仅明白了温斐的用心良苦，也明白了温斐的害怕。

    他在怕什么呢？

    孤身一人的温斐敢独面百万大军，因为他本就一无所有。

    可如果再带上一个唐芯，温斐就不得不开始权衡利弊，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出手，没有万全的后路绝不草率。

    唐芯从有了把系统上交给国家的想法之后就一直在心虚与害怕，因为她不敢听到温斐拒绝她又对把温斐拉入这个两难的局面而感到心虚。

    为什么她直觉温斐不会同意这个决定？

    其实潜意识里明白这个决定很是险，以温斐的性格绝不会同意。

    事实上她凭一腔热血作出的决定确实很有风险，可她有错吗？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认为自己是没错的，她愿意为了自己的所有决定买单，结局是好是坏，她都认。

    可偏偏她不是只有自己，她还有温斐，她不应该把他拉入这场她没有十成把握的冒险之中，所以她认为她错了，她对不起温斐。

    温斐却说她对不起的只有她自己。

    怎么会只有她自己呢，温斐也很重要，他的安危，他的想法，他的喜好，他的……恐惧，都很重要，他是她不可或缺的家人啊。

    唐芯并不意外温斐能说出后面那番话来，她意外的是，温斐怎么会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