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周围看去，道路两侧，一个个人体如叠罗汉一样被随意地叠在一起，直堆得有一栋房屋那么高，最下面的尸体被挤压得已看不出人型，只如被压榨的果皮一般，不断涌出新的血水。死者的面容已无法分清，他们有些人缺了鼻子，有些人缺了眼睛，还有些人只有一个脖子......尸横遍野，死状各异，但那些人身上，无一例外的，似乎都泛着金色的光辉，像被一层薄膜笼罩着。

    徐溪山只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了视线，他的胃里已经又开始翻江倒海。身旁的几位倒是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但脸色都不太好看。

    于清手指一动，水镜的景色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桌上长久无言。沈明庭打破了沉默，面色凝重道：“这是什么时候？”

    “本月十五，华阴，锦安镇。”于清道，“城镇内所有人惨遭灭门，数千口人，无一活口。”

    “......查到是谁了吗？”

    “尚未。”沈柏道，“这是家中前线捉妖师传来的信息，但这一小队，在华阴失联了。”

    沈诀补充道：“不可能是信鸽的问题。如果我们家信鸽都能迷路的话，那其他人的信鸽恐怕差得连飞都飞不起来。”

    祝仁问：“所以，你们此行是为了追查这队失踪的捉妖师？”

    沈柏喝了口茶，淡声道：“不全是如此。”

    “这类事件不仅仅是华阴有出现，自入秋以来，不知为何，黄河一带极为反常，妖物盛行。驻守河西的世家压不住，一直没有找到凶手，便施请令，邀各大世家一同彻查。”

    祝仁了然，沈柏又道：“祝道长，你们既然已收了那所谓的四位护法之一，那接下来你们又要往何处去？”

    看来沈诀是已经把他们分别之前的谈话与目的都一一告知过沈柏，沈柏是在套他们的情报了。

    祝仁道：“说来也巧，我们要去的也是河西。”

    沈柏“哦”了一声：“何出此言？”

    祝仁道：“方才我看见那些尸体上面除了血迹之外，还有层金色的外壳。人死之前，精神上会有‘回光返照’的说法，而有一种妖物杀了人后，尸体表面也会有一层金色的外壳，外壳之下，便是与活物毫无二致的新鲜血肉，就如同□□也回光返照一般。”

    “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一只妖怪有这样的能力。”祝仁顿了顿，道，“居于河西的四位护法之一，司金的社君。”

    “这名字，好生耳熟？”沈诀皱眉道。

    来到蜀中之前，徐溪山曾问过另外几位护法的下落，但祝仁当时的回答是“尚不明朗”。可是短短几天，他便确认了那位社君在河西。不知是不是他消失的那三日去探查的这件事，但总之不论如何，祝仁似乎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有手段一些......

    “你又如何听过？”沈柏瞥他一眼。

    沈诀摸着下巴，好生思索一会儿，随即嚷道：“不对啊。”

    “哪里不对？”

    “你之前说过四位护法之后，我就回去查了史籍。那上面说，万古之战后，寿椿和他其中一位未来得及逃脱的护法均一齐被镇于锁妖塔。那他怎么又能跑出来兴风作浪的？怕不是有人故意模仿他的手笔？”沈诀疑惑道。

    “不会，那是社君独有的能力。护法之中，他最是变态，喜爱珍藏保养完好的残躯断臂，没人比他的品味更血腥了。”祝仁讥讽道，话锋一转，“至于史书上的记载，总会有些春秋笔法，毕竟万古之战发生之时，在座的各位都还尚未出生，年代过于久远的事情，总是有些失真的。”

    徐溪山默默听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万古之战”四个字，道：“祝道长，你方才说‘万古之战’？”

    “是，怎么了？”

    “在山洞内，我也曾玉京子提到过，但是没了下文。”徐溪山手撑着脑袋，问，“那是什么事情，对你们捉妖界影响很大吗？”

    “我也没听过，那是什么啊？”沈诀好奇道。

    谁料沈柏先冷不丁地睨他一眼，沈诀莫名其妙地被瞪了，有些懵，于清在他一旁小声提醒，道：“小少爷，那是学堂里捉妖史的必修内容。”

    沈诀顿时蔫了，他这人最讨厌坐在学堂里上课，就对打打杀杀的东西感兴趣，先生讲的家族族谱、捉妖起源和历史什么的，自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能翻个史书已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突破，也不枉费他年年文修课总得丁等的“好”成绩。

    祝仁安静一瞬，随即缓缓道：“万古之战，顾名思义，是发生在多年前的一场讨伐妖族的战役，没有人知道那场战役发生的具体时间。”

    “不可能吧，就算具体怎么打仗的不记得了，时间总有人记得啊！”沈诀道。

    祝仁淡声道：“因为能记录下来的人，几乎全部被杀光了。”

    徐溪山一愣，沈诀紧皱眉头：“什么？！”

    “现如今史书上的记载，全部是后人凭借零星断章所推断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