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火通明,季行之仰靠着坐在中间的那张扶手椅上,脖子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张扬着性感苍白的喉结。
他的脑袋垂挂在靠背之外,颅顶被开了一个洞。
残缺了头盖的颅骨像一尊残破的碗,剩余的大脑已被啄食成了稀巴烂,脑花混着鲜血拌成了血泥,破了口的边沿兜不住地往下漏着血,淅淅沥沥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滩浓稠的血水。
被切割下来的颅骨骨瓣散落在周边的地板上,还有那些骇人的开颅工具。
季行之最后的身影倒映在血泊里,画作一幅凄美的《等待“妻子”归家的男人》。
几个小时前,神经外科医生季行之做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场开颅手术。
在用惯了高频机械电刀打开颅骨的现代医学里,季行之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用得上相较原始的开颅方法。
相传人类的开颅史可追溯到五千多年前,用的是尖锐的工具顺着颅骨的缝隙钻孔切割。
然而与任何一场开颅手术都不同,那些病患冒着风险让医生打开脑袋是为了活下去,而季行之是在献祭自己,献上作为人最重要的记忆和情感,那是他对傅和溪的爱。
为避免剧痛影响操作,季行之为自己注射了定量的罗哌卡因,他剃了头发,在头皮上画下切割的范围,而后一刀刀劈开皮肉,钻孔,割下颅骨,剪开脑膜。
没有了季行之的投喂,“傅和溪”只能自己啄食,它不懂人情,不知体面,觅食是动物的本能。
溢着血的脑花碎屑被啄得飞溅了一地,同时落下的还有它脸上最后的黑羽毛。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客厅长桌上的手机响起了台风警告。
窗外树枝簌簌作响,被风卷起的垃圾桶与易拉罐撞击着凌晨空荡的街道。
“傅和溪”第一次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借着黑夜为背景的玻璃窗为镜面,看见长成了季行之记忆中爱人模样的自己。
清爽的短发,周正的五官,少年清澈的瞳眸印在玻璃镜面上与它对视,白皙消瘦的脸透着股浅淡的哀怨。
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属于季行之的情感和记忆被迫灌入脑海,或许这就是被称为人的七情六欲,是一只刚成人型的乌鸦无法承受的。
反胃感阵阵上涌,它猛地抓住窗沿,一口酸液喷在了玻璃上,而后脱力顺着墙面跌落在地。
胃里并没有剩多少食物残渣,吐出来的基本都是胃液,它不停地干呕,抽搐,压抑的感觉让人窒息。
季行之冰凉的躯体离它仅一步之遥,它伸直了胳膊却怎么也够不到。
「听说过乌鸦公墓的传说吗?」
脑海中那怪人的身影正幽幽叙述着古老的秘术。
「如果您选择把所爱的人葬在这里,最先落下的那只乌鸦便是被选中成为复活的载体。
只要您持续以人类的皮肉或内脏喂养它,便可让所爱的人重生。」
可是,
我是谁?
我不是我,也不完全是傅和溪。
我只是一具承载着他们记忆与情感的——
怪物。
……
坐在吧台一角的季行之心不在焉地喝着兑了果汁的酒精饮料,要不是回家的路上发现自己又惯常被跟踪了,他根本不会临时拐进这种地方躲避,首先他嫌脏,其次他嫌吵。
只是尾随自己的那个男孩子后来还是混了进来,僵着不走半小时有余,直到刚刚他用余光瞄了眼,终于看见男孩起身,向服务生询问了什么而后向后方昏暗的甬道走去。
季行之本想趁这时偷偷溜走,却无意瞥见一个邋遢的醉汉鬼鬼祟祟地跟在了男孩的后面。
季行之的直觉拉响了警报,虽然脑子告诉他少管闲事,身体却先于行动,往酒保面前丢下几张钞票,就往那醉汉的方向跟了上去。
砰得一声巨响,随即是男人吃痛的嚎叫声。
季行之刚推开洗手间的门就看见那个醉汉被踹出了厕所隔间,紧接着是男孩颤抖的叫骂声。
“滚开。”
醉汉被踹得撞到了墙上,那张本就丑陋的脸疼得扭成了团麻花,他明显是不甘心,扶着后腰从地上挣扎地爬起。
“妈的,臭婊子。敢踹我,老子干死你!”他咒骂着正要向前扑去,后衣领忽然被什么拽住。
季行之二话不说把人揪了出来,重重地掼在了洗手间的瓷砖地板上。
“你他妈的又是谁啊,少多管闲事。”醉汉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骂道,“先来后到懂不,先让我操了这小的,再……”
不等他说出更多污言秽语,醉汉的左脸便挨了季行之一记重拳,瞬间滋出满口鲜血。
醉汉被揍的懵了头,晕乎乎地甩了甩脑袋,看清了面前的季行之,顿时怒火冲顶,酒精壮了胆,麻了痛,便像豁出命般一头撞过去抱住季行之扭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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