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跟我说说你哪里疼……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没有扮演好你的女儿,你不想要我了……”她逐渐感觉说不下去,伏到狄未青的腿上哽咽大哭,哭得天都要塌了。
狄未青在万里晴话里“扮演”的这个选词上愣住神,安抚她的手有些颤抖了起来。孩子一天天长大,知道的越来越多,比她以为的多多了。
用手托起哭得冒鼻涕泡儿的万里晴的脸,“阿娘从来没有放弃自己,阿娘也想能活得尽量久,能一直陪着我的囡囡。”狄未青给她擦了擦脸。
万里晴哽咽着又把头埋到狄未青怀里,这话听得她十分满足。大半个月没有见到阿娘了,正是半点母爱就能把她融化了的时候。狄未青自从病了,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连万桥也经常见不着,刚刚趁着送药的小仆人进出,万里晴强行破门才见上一面。
薛香抠着墙角的泥巴,心里琢磨:万里晴一个凡人,管一只狐狸叫阿娘,谁有问题?是我耳朵有问题吗?这屋子里是不是茶夫人狄未青,不确定,那就想办法去跟万里晴确认一下吧。
万里晴抹了泪珠子关上门出来,扭头看到柴爻蹲在墙角草垛子里玩泥巴。脖子一梗:“柴爻!你又偷听什么,好奇心别那么强,小心我哪天晚上趁你睡觉做了你!”
薛香站起来把一朵马兰头花别到万里晴耳朵上:“没偷听没偷听,我摘花呢。”
薛香的手指碰到万里晴的耳朵边边,这陌生的举动就跟电到了她一样,把她耳朵电红了,还把她电得连连后跳。
“干什么这么紧张,真没有主动偷听,你哭声捂着耳朵都听得到。怕你太伤心,特地摘朵花安慰你。”
平日里同柴爻互相伤害惯了,突如其来的亲昵,整得万里晴怪毛躁的,为了掩饰这种不一样的悸动,她一脚踹在柴爻的小腿肚子上:“放什么屁呢,你正常点,我害怕。”
薛香心里痛骂一句下脚真狠,顺口转移话题:“我帮你包扎了你屋子里的那位伤员,你不是出去打猎的吗,想吃狐狸肉了猎个狐狸?”
万里晴赶忙捂住了柴爻的嘴:“你少管我的事。”
“我们俩谁跟谁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薛香拿掉万里晴的手,看来这身体的主人平时跟万里晴关系不错,于是就跟她勾肩搭背上了。
万里晴有些诧异,转过去看着肩头柴爻那张脸,突然就噌地脑袋升温。
等到薛香像个大爷一样坐在万里晴屋子里喝茶的时候,万里晴还没有完全缓过神,窝着头擦她的金刀小弩。薛香拿着茶杯盖儿的手指了指还摆在地上的狄绣,说:“就这么扔着吗,抓她到底干嘛的?”万里晴这才回了点神,开始忙着给狄绣仔细包扎。
“不把我当自己人。”薛香不死心地套话。
万里晴狠狠地把金刀小弩在桌子上扎了个眼,醋劲十足:“抓她当然是因为她姓狄。”
“那咋了?”薛香皱眉,套到一个已知信息。两手轻轻拍在万里晴肩头,再把她的头颅扭过来看向自己:“好妹妹,你得敞开了说,我才能给你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薛香的眼神看起来老诚恳了。
万里晴有些犹豫,她想说又说不出口,这种身份认知上的重创怎么能轻易说出口,但一直埋在心里又找不到情绪的宣泄口,也许可以告诉柴爻,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万里晴父亲万桥是个狼,母亲狄未青是个狐,遇了鬼了才能生出她这个没有半点妖血的人族。从她逐渐能辨别种族之后她就想明白了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尽管枫南岭的人都心知肚明又缄口不提的样子,她还是在万桥和狄未青具是满眼慈爱怜悯的眼神中陷入了自我折磨。没有一个小孩会希望父母每次都这么看着自己,就像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小孩。
但是万里晴要假装不知道,假装不在乎,假装是个在宠爱中长大的小纨绔。上树下水,恶作剧不断,背地里翻遍了整个枫南岭,翻出个狄绣。
看着柴爻的眼睛,万里晴心里有点委屈泛了上来:“所有人都没有捅破,我当然也想不去理会狄绣这个存在的,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我们也不会有交集,”万里晴趴到了桌子上,“可是阿娘病了。我不知道是心病不想治还是真的无能为力,但我知道不管是二者中的哪一个原因,只要抓到狄绣,她怎么着也能治好。”
万里晴直起身子望向柴爻:“我好像快要失去阿娘了。”治不好,铁定失去;治好了,可能就回不到过去了。
她将亲手把她们的血脉联系重新系上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