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仓出口的薛香眯了眯眼睛在风沙里辨别方向,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还在昏睡的狄绣,怎么都没踢醒,只能把人背上。再不赶路,荒丘里冻人的夜晚就要来临。
狄绣被刀子一样的的风沙划在脸上给疼醒了,迷迷糊糊地刚抬起头,又冷又密的沙子糊了一脸,飞快地把脸又埋到薛香背上去了。这才后知后觉摸清了现在的情况:薛香用细布捂了口鼻,又用纱布蒙了眼,以一步百米的速度不知道在荒丘里跑了多久了,西山头的太阳给他镶了一层金边。
薛香也察觉到背上的人醒了,想让她下来自己跑,风大加上捂住了嘴,那话到了狄绣耳朵里就成了一段加密鸟语:
“尼呼虾赖呜知几考呜拔。”
狄绣脸埋在他背上回话:“啥?”瓮声瓮气地从薛香的脊骨传到了他耳朵里。
“屋奥说!尼呼虾赖呜知几考!”
“啊?”
可恶,一定是想偷懒。
太阳落下山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出了荒丘里,狄绣满地捡柴生火,薛香就靠坐在树边上摊着腿指挥:“火生近点,我动不了!对对对!就这!”
狄绣点着火在他对面坐下来,找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吸了一大口空气的柴火堆,火噌地一下就蹿上来了,险些给凑过来薛香狐狸毛都点着:“干什么!公报私仇是不是!我把你从鼠仓带出来,这是恩,不是仇。”
“元元姐肯把我放走?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啧,你这就小人之心了吧。”
“没有什么想法的话,怎么连你也出来了。”
“我这是护送你。”
“护送我去哪里?”
“护送你去枫南岭。”薛香嬉皮笑脸。
“你怎么知道我是枫南岭来的?”狄绣炸毛跳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这就是算命的吗,她明明什么也没说过。
狄绣平复了一下又佯装镇定地坐了下来:“你弄错了,我不去枫南岭。”
“但是你知道怎么进枫南岭,对吧?”
“枫南岭是哪里,我不认识。”
“你不去,那你给我带进枫南岭然后自己再出来嘛。”
“不要。”
一道白光闪过,薛香爽快地从腰上抽出把短刀,架到狄绣脖子上,还柔声细语地问:“要不要?”
“不要。我进枫南岭也是死,那就死在这里吧。”
薛香又把短刀收回腰间,真没劲,她居然不怕这个:“枫南岭有人要你的命吗?我保护你呀。”
狄绣瞥了一眼薛香:“有人要我命我还进?我又没病。”
“那我帮你反杀!背井离乡哪有安逸地呆在家里好。”薛香曲起了一条腿,手肘撑上去架着下巴,又笑嘻嘻地看着狄绣。
狄绣丝毫不带犹豫,回看向薛香,字字坚定:“我不进枫南岭。”
话刚说完,一阵风裹着一支短箭,擦着狄绣的脸颊就钉在了后边的树干上。紧接着又一只巨型的白虎,踏风而来,直接一脚踩灭了薛香的火堆。薛香借着透过树林投递下来的微薄的月光,看见虎背上挺坐着一个棕衣少女,她两眼放光地诡笑:“哈!找到了!”
能驾白虎,虽是人族,却必定来头不小。薛香扭头一看,狄绣已经逃窜得百米开外了。他拦住了就要冲出去追的少女,用一贯柔软又漫不经心的语调问她:“你追她作什么?”
少女怒目而视:“你又是是谁?你护她作什么?”
“我不护她,我还能帮你追到她,你带我进枫南岭,怎么样?”薛香这根墙头草又笑嘻嘻地开始谈判。
少女对枫南岭几个字并不诧异,只一味地鄙夷:“我不用你也能追到她。”话落便不再理会薛香,拍了拍白虎朝狄绣方向赶去。
看着少女追出去的背影,薛香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顺利。他右脚尖点了下地,人就射出去了,跑速比那白虎更胜一筹。跑过棕衣少女的时候,他半曲手臂跟她招了招,跑至狄绣随后一身距离的时候,他高高举起了手臂又跟棕衣少女招了招。然后他跑到与狄绣平行的速度,跟狄绣说:“我帮你甩掉她,你带我进枫南岭,你看怎么样?”
狄绣跑得呼吸紊乱,张嘴就呛了一口风,声音像从半个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样:“滚啊……”
“那你抓紧时间考虑考虑,想通了就招招手。”
薛香又放慢速度到与棕衣少女齐平,动手动脚地牵起了白虎的腮毛一荡一荡的:“你看我追她轻轻松松,让你追不到她也轻轻松松,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带我进枫南岭。”惹得虎背上的人无语到直挠头。
这驾虎的棕衣少女姓万名里晴,尤善短弩。且不论百步穿杨的本事,就是骑射,也未曾有失过准头。眼下薛香在耳旁叨叨得烦人,她一狠心,便端起了腰后的金刀小弩,朝狄绣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