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之蹲下身,食指划过石兽的犄角,死者的血呈放射状溅在两侧墙上。
他忽然停住:“伤口不对。”
“大人是说...”
“颅骨碎裂的创口太整齐。”季寻之解下腰间银刀,刀柄轻轻叩击石兽额头,“若是意外跌倒,该有滑落的痕迹。”
巷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季寻之转身,看到来人翻身下马,“齐太师让属下传话。”那人抱拳时,“圣上五十寿诞在即,此案...”
“天督府查案,不劳太师费心。”季寻之打断道,“帝都之中天子脚下,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三条街外的醉仙楼中,楚唤云斜倚在二楼栏杆上,楼下人声鼎沸载歌载舞,江让附耳低语:“主子,户部的人死了。”
“户部哪个?”楚唤云懒洋洋挑起珠帘,瞥见街角匆匆跑过的皂靴官差。
“赵主事,管川州铁矿岁入的。”江禾从暗处说,袖中滑出半卷账目,“上月码头运出的精铁比账上多出三船,押运的是太师府门生。”
“哈!他好大胃口。”楚唤云突然笑出声,珠帘哗啦落下,“去让程七给老五送份礼。”他醉眼朦胧地指向窗外,“就说...就说川州的喜鹊要往北飞。”
此刻季寻之正站在户部档案库里,油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在满墙卷宗架上,他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压在兵部卷宗下的盐铁转运图。川州官道的朱砂印记旁,赫然盖着太师的私章。
“大人!”谢存突然压低声音,“方才太师府的人明显不想让咱们继续查下去……”
“不必理会,你去查一下上月出入川州的商队文牒。”季寻之将图纸折进袖中。
谢存欲言又止,门外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叩门声,“督主传话。”来人身着天督府最低等的灰衣,“请大人到听雨阁回话。”
镇北侯府里,楚唤云正在剥一颗冰镇葡萄,他的贴身侍卫程七从门外进来:“五殿下收了礼,让人往川州送了八车樟木箱。”
“樟木防潮,最适合装精铁。”楚唤云轻笑,“齐太师门生押运的那三船货物,查清去哪了吗?”
“回主子,”他将地形图铺在案上,“共七辆马车,全部往北拐进了沧州地界。”
“私运精铁?老二胆子不小啊。”楚唤云推开雕花窗,雨丝砸进来打湿了男人的袍袖,“盯紧谭昱白。”男人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谭叙竟然舍得让儿子去沧州赈灾?呵,我可不信。”
半月前,大周产粮胜地沧州突发瘟疫,顿时朝堂炸开了锅,沧州乌烟瘴气,当地百姓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事发后,皇帝陆景渊下令天督府全权安排沧州疫情的相关事宜。
季寻之此刻正站在听雨阁的回廊里,谭叙缓缓从竹帘后转出来,“寻之,赵主事的结论,刑部定了醉酒失足。”谭叙坐下,“你怎么看?”
烛光映在季寻之眼底:“徒儿觉得…是搪塞。”
谭叙忽然站起来,笑得很慈祥,“寻之啊…查案如烹茶,火候过了——”
“会涩。”季寻之缓缓抬眸。
“不止,更重要的是…壶会炸。”谭叙的语速像当年教他握剑时那样慢悠悠,“好孩子,陛下想磨刀,但刀太利,割了握柄的手——”
谭叙突然压低声音,“你说该不该弃?”
“师父…徒儿愚钝。”
“傻孩子,陛下早就想管教儿子了,但……”谭叙一字一顿地说,“那毕竟是儿、子。”
季寻之回到停尸房时,谢存正举着川州商队的通关文牒,“大人,七月初六有批精铁运往沧州军械所,但...”男人的喉结滚动两下,“文书上有二皇子府的暗印。”
尸体在烛火下泛着青白,季寻之翻开赵主事的衣襟,心口处隐约可见细碎擦伤,像是被账簿边角反复抵住留下的痕迹。他想起半月前上朝,曾听户部尚书向皇帝禀报:“川州铁矿今年增产三成,全数充作北疆军备。”而北疆镇北军的军械向来由沧州军械所出……
“去查沧州军械所的出库记录。”季寻之将文牒扔回案上,灯火在他眼中跳成两簇寒星,“要兵部存档的原件。”
更夫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楚唤云百无聊赖的椅在门框上,闭着眼睛哼着北疆小调,随从江禾突然闪身入内:“主子,今晨有一队人从帝都前往了沧州盐仓,通关文书盖的是工部大印。”
“老五掌着工部…但他想干什么呢?”楚唤云皱着眉头思索着,他突然想到什么,“镇国公北堂老将军的巡防营倒是在那……”
“主子…您是怀疑……”
“老五在用盐税包养镇国军?他有那么大胃口吗……”他拿起桌上的卷轴,“老二的人运着精铁,老五让人塞了粗盐,如今谭叙的儿子又带着粮食…”他将卷轴扔进铜盆,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沧州热闹的都可以煮八珍粥了。”
季寻之此刻站在兵部武库司的檐角下,谢存递来军械出库册——沧州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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