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症状不是生来便有，而是他断荤后才有的。

    听说某一日他做梦，观音大士说他杀生，日后会下阿鼻地狱，不能超生。

    他醒来后惶惶不可终日，自省数月都没找到自己作孽的事迹，他兢兢业业上朝，日日与人为善，虽然啰嗦了些，但罪不至此吧？

    偶有一日，他路过家中后厨，听得动物凄厉嘶叫，一问方知是在屠宰放血，这样肉质好吃，没有腥臊味。他看着大黄牛竟前膝跪地，牛眼中晶莹泪水一滴滴滚下来，当下便有些不忍，有感道：“世间生灵，都有生命。当有好生之德”，立刻要后厨放了大黄牛。

    此番经历过后，他在饭桌上见到荤腥，便想到大黄牛跪地落泪场景，就再也吃不下肉，后再联想到自己那个梦境，他便开始茹素，已二十载有余。

    按理说他吃素，以当下医经来看，身体应当更加轻盈洁净，但不知道身体哪儿有毛病，自开始吃素，他便有了口气。

    一开始他不知道，直到他症状严重起来，开口便有股腐烂气息，忒熏人，便有人实在忍不下去。

    一日，家中娇妾将他踹下了床，他才知道这么个情况，寻医问药多载，总不能好。

    有医者曾劝他荤素搭配为好，或许能减轻症状。

    他却全然不听，认为自己已经得到菩萨指点，该在痛苦中修行。

    为了减轻口臭，便开始日日嚼薄荷叶，稍微能遮掩，超过半个时辰便不管用，所以他身上常备着一个布袋，里边茶叶、柳枝、丁香等物，根据季节而定。

    能在、敢在议事殿吃东西的人，普天之下，只他一个。

    “我能干什么啊？况且老臣本就是要阻拦。”御史大夫说完话继续悄摸嚼茶叶梗。

    “那此事终要有个章程，御史大人说一说该当如何？”

    “派去御医和兵将就是了，皇子不必随行。”御史大夫拉好绳子，将小袋子再次挂到腰间。

    魏光临一手抚住额头，一手放在扶手上食指轻轻敲击扶手，“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儿有意历练，那便让他去吧。”

    “可~”御史大夫刚抬头，便听得“退朝”二字，他闭上嘴一抻脖子把嚼烂的茶叶梗咽下。

    大皇子有勇有谋，有如神兵在世，面对异族偷袭，随着平远王镇定迎战，虽有死伤，但大败西厥，并迫使西厥签下十年不得主动进犯大魏的契约，且要年年向大魏进献宝物，以示衷心。

    虽然大魏在战场上大获全胜，但在疫病上却死伤惨重。

    前朝那个药方子有用，却不是完全有用，并没有救下所有人。

    这场瘟疫极难控制，死伤异常惨烈。

    就连去时威风凛凛的平远王都折在了那里，为了不传染，被一把火烧成了灰，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御医去时一十五人，回来只余二人。

    而且，大皇子明明躲过了黾城疫病最凶险的时刻，却在回程中不慎中招，回到京中已有半旬，药方开了十余副，还是高烧不退。

    眼看要不好，恰有自称神医谷弟子的两男一女出山历练，听闻此事，揭下皇榜自荐入宫，用了神医谷秘法，只两日便将大皇子病症控制住。

    今上大悦，封了一行人中的女子为御医署三品御医。

    当今圣上，名讳魏光临，年号庆丰，正值壮年，是从当年皇位之争中拼杀出来的胜者，他便非常忌惮此事。几个儿子羽翼渐丰，他因害怕生出九子夺嫡的事端，近两年他一直在暗中考量立储一事。

    他膝下儿女，皆龙章凤姿，几位皇子文武双全，各个兄友弟恭，挑不出错儿，平时也没见他对哪位皇子更上心，朝堂之上，除因亲缘关系各有党派的，大多数保持中立。

    不过本次打了胜仗后，押宝大皇子的人便多了些，都说他是皇后所出，又是嫡长子，理应立嫡立长。

    但也不敢笃定，谁也摸不准今上心思。

    因而，朝中局势明面上风平浪静，早已暗潮涌动。

    圣上沉吟数日，最终打算立大皇子为太子，因大皇子大皇子乃嫡长子，又刚立了大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本身更加优秀，难得的是，他还心怀天下。

    可不知怎的，从秘密拟好诏书这日起，他开始成宿成宿做噩梦，梦里都是他即位那年的血海肉林。

    圣上精神每况愈下，只得暂时按下不表。

    御医治不了噩梦症状，今上症状日渐严重，精神萎靡至极。

    这天偶然见到那位新封的御医，御医一副药下去，竟治好了他多年的失眠之症，失眠一事今上可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他对外一直宣称患有头疼之症。

    此番被治好，今上大为惊奇，私下着人调查一番女子身世。

    差人回禀：“那神医谷位于苗疆，与世隔绝，还布有障目之法，臣盘桓三日方才进去，打听到那一行人确实是神医谷弟子，不过那女子却不是普通身份，她是神医谷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