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叶清澜是凭什么要让他继续生不如死？

    所以叶清澜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就像之前的岁岁月月，一次一次自作主张，不顾慕归寒的意愿，对他的一切都冷眼旁观。

    叶清澜或许，本就恨他。

    是吗？

    是啊。

    这些想法就这么没由来地从心里冒出，一点一点将慕归寒本就动摇的天秤朝下拉，在另一侧不断增加筹码，最终连同他仅剩的理智也拽进深渊。

    就连最后那点神识，都自暴自弃般地任由黑潮吞没。

    他此前以为，恶灵附身起死回生，已经足够荒谬，却不曾想到，这吞噬成百上千怨念成长的恶灵与被压抑多年死灰复燃的魔气所裹挟的所有阴暗和恶意才是最可怕的。

    它会淹没人性中所有的美好与期望，让人无法挣扎地溺毙在无边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中。

    从此让恶在灵魂深处扎根，所有的欲说还休与欲拒还迎都成了一次次划破枢纽与牵绊的利刃。

    ——他从未爱过。

    不过是一厢情愿。

    ——他薄情寡义，自私自利。

    不过假仁假义，图谋不轨。

    恨比爱来得容易，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只要是利他不利己，都能被激发一点尖酸的情绪。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神识，彻底淹没在了魔气与怨气的争斗之中。

    意识不稳的时候，慕归寒发现自己常常会陷入梦境。

    说是梦境，也不太准确，因为那混沌之中，他好似虚无缥缈的一缕风。无法主导自己的行为与想法，也看不见任何风景。

    只能断断续续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说话，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浑浊，很难连成一段通顺的句子。

    “……主角……死……何呢？”

    “……□准……□衡□……之一”

    “差□多……世界……□定。”

    “上一次……灭……不会？”

    “恶灵□□……□完全……万□□种……夺主□，□□回溯。”

    什么意思？

    慕归寒有些茫然，不太能梳理这些被吞没的词语，他努力想要凑近，可到关键时候，那些声音又变得格外遥远，再也捕捉不到。

    我这是怎么了？

    我到底在哪？

    他的问题得不到任何回答，因为在他意识稍微清醒之时，便有一道冰冷的枷锁缠在他周围，将他这几分清明紧紧纠缠，密不透风，重新锁紧这黑暗之中。

    然后又在下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重新苏醒，再次陷入迷茫，反复思考自己的处境，如同孩童诞生之初。

    “回归……本□，无能□□……续……”

    “……□□……扩大……恶化……”

    “……占据劣势……危险。□□消失，彻底死亡，任务□败。”

    ……

    “……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吗？”

    这一次的声音清晰起来了。

    不只是声音清晰，慕归寒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恢复正常，终于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考，而不是只能被动又笨拙地接收那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他依稀感觉自己周围笼罩了一圈光芒，十分温暖，如同一捧温热的泉水将他全身包裹起来，替他驱散了周围的森森寒意和蛰伏在他周围的游蛇般的锁链。

    “缺啥补啥。用□□神魂温养……或许……”

    “……”

    “你别冲动，我只是随便说说。”

    “……”

    很陌生的声音，这道声音不属于他熟悉的任何人。慕归寒敢保证，自己的记忆里，从未听过这道声音。

    这声音听着十分年轻，却十分沉稳，谈吐不像是年轻人。

    “我还不至于为你一个玩笑拼命。”

    又来了一道声音，这次是慕归寒熟悉的，来自叶清澜。

    他说完之后，那道陌生的声音轻声笑了起来，似乎对叶清澜的回应很满意，又似乎带了几分嘲弄。

    慕归寒没由来有些烦躁，想知道对方究竟在和谁说话。

    “呵，你拼的命还少吗小叶子。”

    慕归寒：“……”

    这称呼十分轻佻，说的话带上几分揶揄，想来关系是十分亲近的。

    而慕归寒更在意的是，叶清澜竟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驳。

    沉默蔓延须臾，叶清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死□了……还有□次轮□……”

    声音又开始模糊，且变得越来越远。连带着慕归寒身边那些光芒也渐渐消散，那些锁链又开始朝他逼近，故技重施地将他紧密囚禁在无边的混沌之中。

    再次陷入虚无前，慕归寒听见陌生的声音苦笑道：“你不会真上心了？”

    叶清澜有些冷淡地反问：“不是你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