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到达厅的喧嚣像一层厚厚的、裹着尘埃的棉絮,沉沉压在傅纾也的鼓膜上。
广播里字正腔圆的航班信息、行李箱滑轮碾过光洁地面的连绵嗡鸣、接机人群起伏的方言浪潮,以及远处某个小孩不耐烦的尖锐哭嚎——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疲惫背景音。
傅纾也推着那辆堆得像座小山似的银色行李车,费力地挤过最后一道自动滑开的玻璃门。
冷气扑面而来,带着机场特有的、过度洁净后的空旷感。
视线豁然开朗,高耸的玻璃幕墙将城市的铅灰色天光滤进来,落在她昂贵的羊绒大衣上,也落在她脸上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Cartier墨镜上。
镜片颜色很深,隔绝了刺目的光线,也隔绝了外界探究的目光。
她目光扫过前方攒动的人头,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在接机栏杆外拼命蹦跶的身影。
“大小姐!纾纾!这边!看这里!”
凌淼穿着一件亮得晃眼的柠檬黄羽绒服,像一枚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在略显沉闷的接机人潮里格外醒目。
她跳得老高,一只手挥舞得快要脱臼,另一只手举着个印着巨大卡通笑脸的接机牌,脸上的笑容比那牌子上的笑脸还要灿烂夸张几分。
傅纾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她推着沉重的行李车,穿过一小段略显空旷的缓冲地带,终于抵达了凌淼面前那道象征性的金属栏杆。
“说了不用接,”傅纾也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特有的沙哑,语气却是一贯的、被骄纵包裹的理所当然,“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凌淼早就麻利地钻过了栏杆缝隙,带着一身寒气和活力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傅纾也的手臂,亲昵地把脸在她肩头蹭了蹭,完全无视了那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
“想死你了嘛!再说了,你傅大小姐衣锦还乡,我这当闺蜜的不来接驾,像话吗?走走走,车在地库,老位置!”
她说着,手已经非常自然地搭上了行李车的推杆,试图从傅纾也手里接管这座小山。
傅纾也没松手,只是侧头瞥了她一眼,墨镜很好地掩去了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倦怠。
“行,算你有心。”
她任由凌淼挽着自己,推着车往通向地库的电梯走。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不会又像上次,屁股没坐热又飞了吧?”凌淼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问。
傅纾也沉默抬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镜腿滑过耳际,露出一张轮廓分明、极其漂亮的脸。只是那双总是盛气凌人的眼睛,此刻眼尾微微下垂,透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像蒙尘的宝石。
她随手把墨镜别在V领毛衣的领口,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不走了。”
“嗯?”凌淼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
“老头子把新收购的一家小破游戏公司,扔给我了。”
“什……什么?”凌淼猛地刹住脚步,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引得旁边几个接机的人侧目。她一把拽住傅纾也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游戏公司?让你接手?真的假的?”
傅纾也被她拽得微微一顿,有些嫌弃地拂开她的手,继续推车向前,语气是满不在乎的慵懒:“真的,我答应了。”
“不是……”凌淼快走两步跟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的傅大小姐,你学的专业跟游戏公司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而且、而且……”
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目光在傅纾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逡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所以,你这是……彻底打算回来了?也……放下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谨慎。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傅纾也的脚步,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只有零点几秒,快得像错觉。
下一秒,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从她唇间逸出,打破了那短暂的凝滞。
“放下?”她微微侧过头,漂亮的眉梢挑起一个近乎刻薄的弧度,唇边那抹笑意冰冷又锋利,“谢臾年?呵……”
她轻轻巧巧地吐出那个名字,仿佛在谈论一件毫不相干的旧物,“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傅纾也‘放不下’?”
凌淼看着好友那张写满不屑的脸,一直悬着的心似乎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
她长长地、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堆满了释然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傅纾也的背:“那就好!那就太好了!哎呀你都不知道,憋死我了!早该这样嘛!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惦记!”
傅纾也没接话,只是推着车,目光似乎随意地掠过前方巨大的航班信息显示屏,看着上面跳动的红色字符。
凌淼沉浸在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里,话匣子彻底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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