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瞬间的凝滞。余寄欢识趣地不再追问。她目光流转，注意到池底悄然浮起一些半透明、水母状的小生物。它们周身萦绕着微弱的乳白光晕，慢悠悠地漂浮着，碰到她的手臂便轻柔地附着上去，带来一阵清凉舒适的麻痒感，皮肤上残留的细微红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

    “咦？这是什么？” 余寄欢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一只。触感Q弹冰凉，像果冻。

    “蚀界水螅。” 鬼道然闷闷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带着点被搅扰清梦的不耐，“靠吞噬坏死细胞和异种能量维生。系统派来的清道夫兼治疗师。” 她用脚尖将靠近自己的几只轻轻拨开。

    余寄欢反而来了兴致，故意让几只水螅爬上自己的小臂，看着它们在皮肤上留下凝胶状的痕迹，而伤痕随之愈合。“你说…” 她身体微微前倾，隔着蒸腾的雾气望向对面，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天真与狡黠的光芒，“那些副本里的怪物黑影，会不会也是某种…长得比较抱歉的治疗程序？只是我们误会了？”

    这个离奇又带着点疯劲的假设，让盖在鬼道然脸上的毛巾猛地被扯了下来。

    红发少女坐直了身体，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颊边，水珠顺着下巴滴落。那双红瞳直直地看向余寄欢，里面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看似温顺的同伴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余寄欢。” 她一字一顿地叫出名字，声音像冰泉里淬过的刀锋，“抱着这种想法进下一个副本，你会死得很有创意。” 语气是冷的，但不知是不是温泉的热度，她苍白的脸颊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红晕。

    一只散发着微弱金绿色光芒、形似萤火虫的小生物，晃晃悠悠地飞过来，眼看要落在余寄欢的鬓角。

    “别动。” 鬼道然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余寄欢下意识顿住。只见鬼道然指尖微动，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由暗紫色纹路延伸出的能量丝线快如闪电般掠过，“啪”的一声轻响，那只“萤火虫”在她指尖上方寸许被凌空捏碎，爆开一小团污浊粘稠的黑浆，旋即被温泉水汽净化消散。

    “伪装型探测器。” 鬼道然甩了甩手指，仿佛掸掉灰尘，重新靠回池壁，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系统在扫描我们的污染残留和生理状态。”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道谢就免了，安静泡着就是谢我。”

    余寄欢摸了摸刚才差点被“萤火虫”碰到的发丝，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能量丝线掠过时带起的、一丝微凉又带着硝烟气息的风。她看着对面再次进入“节能模式”的鬼道然，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知道了。” 她轻声应道，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将头枕在光滑的池沿石上，闭上了眼。

    荧光苔藓的光线似乎被刻意调暗了几分，营造出静谧的夜色氛围。潺潺水声和彼此平稳的呼吸成了唯一的声音。疲惫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紧绷的神经在这片温暖安全的空间里，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彻底的松弛。

    不知过了多久，余寄欢感觉池水的温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一种温和而规律的脉动感从水底传来，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

    “时间到了。” 鬼道然的声音响起，她已无声地站起，水珠顺着流畅的小腿线条滑落。不知何时，她已换上了那身纯白的浴衣，湿漉的红发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清冷。

    余寄欢睁开眼，果然看到池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古典的铜制怀表，表盖打开着，里面并非指针，而是一个清晰的倒计时数字：【02:00:00】。

    “下个副本的缓冲期。” 鬼道然拿起属于她的那块怀表，指尖拂过表盘，“建议利用好。” 她指了指空间角落——两张铺着厚实软垫、看起来异常舒适的石床悄然出现。

    余寄欢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毫不客气地扑向其中一张床。软垫自动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蓬松的枕头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总算有张像样的床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满足。

    眼角余光瞥见鬼道然走到另一张床边，并未立刻躺下，而是像检查战场一样，谨慎地按压床垫，掀起枕套查看内芯，甚至用指尖那暗紫色的能量丝线在床沿快速扫过。那副专业又警惕的模样，让余寄欢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什么？” 鬼道然头也不回地问。

    “没什么，” 余寄欢翻过身，侧躺着看向她，眼中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就是觉得，至少在这里，被子应该不会突然跳起来咬人。”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指在温泉池边摸索了一下，拈起一只被她悄悄用能力固化了形态、捏得圆滚滚胖乎乎的“蚀界水螅”果冻兔子。她轻轻一抛，那莹白的小兔子精准地落在鬼道然的枕边。

    “喏，守夜精灵。保你噩梦退散。” 余寄欢笑眯眯地说，带着点恶作剧成功的狡黠。

    鬼道然的目光落在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