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圣上被皇后这番抢白，逗得朗声大笑起来，连连摆手道，“梓童，梓童，我的好撒撒！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当不得真的！首先，朕方才确是有些搞混了名目，这个朕认。其次，朕对这些个妻妾的数目品级，也确实是不太知晓，这个朕也认了。叶赫那拉家的师傅，女真部族最聪慧的女神，不！是我大辽国最聪慧、最美丽的皇后娘娘，您就开开恩，高抬贵手，好好指点指点朕这个愚钝的夫君——欲昕，如何？”他说到最后，竟是起身，学着臣子朝见时的模样，对着皇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还念着自己的名讳。

    皇后见他如此放诞无赖的模样，又是称呼自己的乳名，又是自称名讳，言语间虽是玩笑，那份亲昵与依赖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心中那点子薄怒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她本就未曾真个与他置气，此刻见他这般伏低做小，更是心软了下来，忙也起身回了一礼，柔声道：“陛下折煞臣妾了，臣妾愧不敢当。”

    此时已是深夜，殿外虫鸣阵阵，殿内烛影摇红。皇后见时辰不早，便吩咐宫人传了夜宵上来。因着圣上的龙体，备下的也都是些清粥小菜，并几样精致的细点，不敢用那油腻厚味之物。

    帝后二人用了几口夜宵，皇后便将话题又引回了正事。她取过一旁宫人早已备好的宗室谱牒与内廷仪制册子，细细说道：“陛下，臣妾虽不知垌儿将来是否能直登太子之位，然则既然陛下已提及为他选妃纳侧，那臣妾便先从东宫仪制说起，也好让陛下心中有个大致的数，依祖制，东宫设太子妃一名，此乃太子正妻，母仪东宫。其下，则有阏氏二名，可信四名，良娣八名……”她顿了顿，又翻看另一册，“至于亲王，则设亲王妃一名……”

    “等等！”圣上听到此处，忍不住打断道，“梓童，你方才说多少来着？太子府里，垌儿他……他林林总总加起来，竟可以名正言顺地讨上十五个有封赏的老婆？！这也……这也太多了些罢！”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皇后见他又故态复萌，对自己不感兴趣的细节便心不在焉，还随意打断自己的话，心中又略有不悦，便故意板起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陛下此言差矣。这区区十数人，算得了什么？若论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美色，谁又能及得上陛下您呢？您这后宫之中，单是那有品级的妃嫔，便有十数种名目，至于那些无品级的昭仪、才人、美人、选侍等等，更是多如繁星，数不胜数。这天下女儿家的梦想与荣耀，可不都汇聚于陛下的龙床之上了么？”

    圣上被皇后这番话抢白得面红耳赤，又是好笑又是尴尬，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梓童莫要取笑朕了！朕知道错了，朕认真听，朕再也不打岔了，可好？你只管捡那紧要的说与朕听。”

    皇后见他服软，这才微微一笑，继续道：“亲王，包括其世子，除了正妃之外，另可有可贺二名，媵四名。郡王，则在郡王妃之外，可有福晋二名，奉仪四名。这些侧室的品级，皆在正妻之下，按着身份尊卑，依次递降。所以，陛下，此番选秀，究竟是哪几家的闺女入选，又该给她们定个什么位份，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您可要仔细思量妥当才好。”

    圣上听了这一番详尽的分说，只觉得头更大了几分，沉吟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拉着皇后的手，诚恳道：“梓童，这些年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皇后反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陛下说哪里话来。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臣妾能为陛下分忧，便是臣妾的本分。只是，开垌、开增、炳钰这三个孩子，皆是你我的至亲骨肉，他们待你我亦是亲厚。故而为他们择偶赐婚这等大事，臣妾实不敢替陛下全然做主，一切，总还要与陛下细细商议才是。”

    “朕知道，朕都知道。”圣上点了点头，神色也郑重了几分，“朕的意思，他们三人，每人身边先安排两三个品貌性情皆上乘的秀女，也好早日为宗室绵延子嗣。尤其是晋王世子炳钰那一支，先前子嗣单薄，险些无以为继，此番自当比开垌和开增他们多考虑一二。只是……”他话锋一转，眉头又微微蹙起，“垌儿那边，除了这宫中选秀，北边的那桩亲事，亦是迫在眉睫，此事干系国运，非同小可。你我确是需要好生筹谋一番，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皇后闻言，亦是面色凝重，点头道：“陛下所虑极是。选秀赐婚之事，自有宗正寺与礼部按着章程去办，臣妾倒不十分忧心。臣妾如今唯一担心的，倒是那个刘氏……看垌儿那孩子对她，似乎已然用情至深。若真是如此，那便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位份所能了结的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帝后二人执手相看，一时皆是默然。窗外已是四更将尽，隐隐有鸡鸣之声传来。这一夜，夫妻二人喁喁私语，竟是不知不觉，已将这漫漫长夜，都消磨在了这无尽的家国情愁与儿女情长之中了。有道是：执手默对四更尽，漫话家国同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