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至于回到东北后,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中度过的那些日子,已悄然淡出我的脑海,无从忆起。
或许,这段旅途正是我人生轨迹的写照——长久以来,我始终在路途中徘徊,既无固定的归宿可供停泊,亦无明确的归期可预示归程,更无永远寻得着我的父母,只是独自一人,追寻着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向着未知方向,永不停歇。
火车在隆隆声中重新启动,我们一家三口勉强挤在两个位置上,在满厢嘈杂与各种味道中间坐立难安。能坐下三个人的座位其实坐满了七八瓣屁股。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穿过打开的玻璃窗,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
车厢内,每个人却都洋溢着笑容,仿佛都在沉浸在回家过年的喜悦中,高谈阔论着回家后杀猪,包饺子,看春晚。
不知怎么的,我却觉得车厢内才是养猪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体味、烟味、臭味,混杂着方便面与茶叶蛋的味道。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上头。真想让周安去研究一下,是否可以将气味和声音从我的记忆中剥除,只保留画面,那样,能让我安静地去回忆。
因为,如果单单只是画面,或许还能够温馨一点。
只搭了两个半瓣屁股的我已经喊累,于是被爸爸抱在怀中,随着火车的颠簸,慢慢犯困,犯困,气味和声音渐渐远离,我似乎梦见了凤凰山村,回到了寒假后、回东北前的最后一晚——
“田雪——”我正在吃着晚饭,屋外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
“我吃饱了!”飞快地扒了几口米饭,碗筷一丢,抬腿就往外面飞奔。
“别跑远了,明天还要赶火车。”
“知道啦!”
小宝、张莹、周安、大龙、小飞,还有两个叫张冉和徐月的女生,都站在我家门口。
“雪儿,听说你明天要回东北?”
“你们咋都听说了?”
“嗯啊,你妈给我奶说的。”小宝快嘴道。
就知道我妈嘴快,天天闲着没事就喜欢跟村口比她年级还要大上两轮的爷爷奶奶开会。
嗯,这个小宝以后肯定也是个大快嘴。
“好吧,那你们是特地来找我玩?没事的,我还会回来的。”
“嗯,不怕你不回来,就怕你忘了给我们带礼物啊!我要个大列巴。”张莹嚷嚷道。
“大列巴是啥?”周安不解。
居然有能难倒周安的东西。
“笨啦,就是一种大面包,我听市里表舅说过。”张莹解释。
“什么大列巴小列巴的,”小宝支了支周安胳膊,“田雪,这是送给你的。”
“哈?”我盯着周安怀里揣着的一小堆沾着泥巴的红薯,一时没有接过。
“笨,雪儿,我们是要去烤红薯,叫你一起去的。”张莹按下周安递出来的生红薯。
“哈哈哈——”大龙和小飞在旁边笑弯了腰,“还想生吃咋滴?”
我瞪了他俩一眼,跟你们似的傻不拉几。
“走吧,田雪大姐头,一起去。”大龙不再直视我的眼睛,而是赶紧转身便往后山走去,小飞他们也跟上。
我也不矫情,快步跟上。周安落在最后,回头一望,他正在帮我把家里大门带上,然后便跟了过来,上山。
“田雪,你不知道,火柴是大龙哥的,铁锹是张莹家的,红薯是周安家的。跟你说啊,去年他非要洗,跟他说过了不要洗不要洗,沾了泥土的才有味道,今年终于长记性了。对了,小飞还带了把砍刀呢!”小宝神秘道。
“啥,你别吓我,怎么又是火柴又是砍刀的?”
“你傻啊,东北不烤红薯吃吗?”
“当然烤啊,我们叫烤地瓜,不过我没自己烤过。”
“那就是了,一会看我们的,保准你吃了就不想回去了。”
人家本来也不是很想回……
几人带着各种工具爬上了后山,说是爬也不准确,因为整座山不过几十米高,可能也只有周安那种体弱的家伙才会觉得累吧?我偷偷看了他一眼,貌似还行。
“嗯,田雪,干嘛,你现在真要吃吗?”看到我盯着他,周安再次从怀里掏过一个沾着泥土的红薯递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