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
寺庙的钟声沉沉响起。
纪青妩汗涔涔的从噩梦中惊醒,身上的寝衣被浸透,风一吹,只余透骨的寒凉。
眼角余泪还未干,声嘶力竭的哭喊仿佛还在喉中……梦中的一切真实的好似她亲身经历了一场。
她恍惚的坐起身,视线逐渐清晰,意识到自己又做了重复的梦。
梦里数次重演着她将来的人生。
在她及笄之后,本应议亲的年纪,在父亲的默许下,被继母抹黑名声,拖延着她的婚事,成日里将她锁在小院里不许她见外人,亦不带她在圈子里应酬,在有人想向她提亲之时,假意装作良母,对外说心疼她要多留几年再出嫁。
就这样硬生生将她拖到了十九岁,京中再无能与她议亲的适龄儿郎。
也是十九岁这年,她爹和继母为了那丰厚的聘礼,将她许给了一个年近五十的鳏夫。
她的父亲一如既往的软弱:“青妩啊,你不要怪爹,爹也是没有办法,阿芙的嫁妆和恒儿的仕途还没有着落,只能委屈你了。”
再后来,她被那鳏夫殴打折磨,被他的庶子强压着灌下绝子汤药,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她好不容易寻了一丝机会,想要逃跑却被抓回来打断了手脚……
梦里的痛苦记忆太过清晰,叫纪青妩不由怀疑,这是否就是未来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纪青妩不敢拿自己的人生赌那几分可能性。
世上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方能有备无患。
尤其忠毅伯府传到纪青妩她爹这代,已然是个破落户空架子,仅仅要维持身为贵族的体面就已经捉襟见肘。
自母亲病故后,纪青妩父亲不到一年就续娶了继母柳氏,在柳氏诞下一女两儿后,父亲便将管教她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柳氏,平日里更是不管不问,父女亲情聊胜于无。
纪青妩越发被可能发生的梦境所扰,心神不定。
她又隐约觉得,这可能是母亲在天之灵对她的警示预言。
恰逢生母祭日,她便主动向父亲提出要到慈云寺为生母诵经为柳氏祈福。
想到去寺庙祈福也花不了几个钱,又是有孝名的好事,忠毅伯便允了。
只没想到,在寺庙的客房中,她又做了噩梦,比以往更加清晰真实。
外面天刚蒙蒙亮,纪青妩此时也没有再睡下去的心思。
她决定起床去找寺庙里的大和尚求个签。
寺庙为清修之地,纪青妩又是为母祈福,因而没带丫头服侍,当然更主要的是,多带一个人就要多交一份住宿的钱,柳氏装作不知,没有给她银钱,而纪青妩自己也不舍得掏钱。
她起身换了衣裳,用昨晚提前打好的井水洗漱了一下,又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式,便出了房门。
慈云寺乃京郊最大的寺庙,从客房走到签殿并不近。
路上,纪青妩脑海不受控制的又琢磨起来。
如果梦是真的,她就算想提前跑路也没有地方可去,没有户口,没有路引,还没有钱,跑出去容易活下去难。
纪青妩想着,梦里柳氏一直把她关在院子,不叫她见人,就是为了想办法拖延她的婚事。
那她岂不是只要提前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就行了?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梦里的境况更差劲了。
纪青妩越想越觉得找到了出路,连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
却猝不及防的,在转角处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身形高大活像一堵墙,连身体也硬的好似铁壁铜墙,撞磕的纪青妩鼻梁酸疼不已。
她眼眶一下就红了,却也知晓此次是自己莽撞。
因而还未等抬头看清来人,就连连低头向对方道歉。
低头的瞬间,纪青妩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的锦绣衣袍,金缕玉带,腰间还坠了羊脂玉的璃龙玉佩。
璃龙纹样的玉佩,可不是一般的世家贵族子弟能佩戴的。
纪青妩虽然寒酸,但到底出身伯府,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硬生生被对方的气场给镇了一下。
先不说那极好的容貌,光是那通身的仪表气度,金质玉相,清华其外,一打眼瞧过去,倒像是仙君下凡似的。
纪青妩忽的福至心灵一般,想着要是自己能攀上这样的一门亲事,那她梦里遇到的问题不就能迎刃而解了吗。
到时候就算是柳氏再不情愿,也没有拒绝高门世家提亲的理由,她定然不会那般不识抬举的。
这些想法也就是纪青妩一念之间。
而被她撞到的男人却并未回应她的道歉,只微微蹙了眉头,一双凤眸冷的好似淬了冰,只留给身后侍从一个眼神,便离开了此处。
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嫌,全然视她如无物。
纪青妩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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