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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支言虽在前世见过他不着衣衫的模样,但是现在他这般明晃晃地坐在眼前,仍让她耳根发烫,心里发慌。她催道:“你快些去更衣罢,待会儿,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薛召容缓过神,低应一声,起身出了房间。不多时,他从大夫那里借来一件素衫换上,又寻了件大夫夫人的干净衣裙回来。
他将衣衫搁在榻边,对沈支言道:“衣裳是干净的,你先换上。”
沈支言不想他也给自己找了件,看了眼衣衫,又望向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青衫。大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短了一截,袖口紧绷绷地箍在腕间,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局促。
“这衣裳是小了些。” 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暂且将就着罢,总归是干净的。”
对他而言,干净比什么都重要。
沈支言听闻不由莞尔,这人通身的气度,岂是件不合身的衣裳能遮掩的。
她试着撑起身子,却牵动伤口,疼得眉心一蹙。薛召容见状上前搀扶她,见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问道:“你自己能换么?”
沈支言又试着抬了抬手臂,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肩头肿得厉害,连指尖都是麻的,好像没办法换衣服。只是黏腻的血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也有很冲的血腥气。
她微蹙秀眉,道:“不若回府再换罢。你可曾派人往太傅府递消息?”
薛召容回道:“让大夫寻来一人去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可知是何人要加害于你们?”
沈支言摇头:“我们方前在街上遇着个窃贼,那人偷了和都县令千金的钱袋,后来被义沅姐姐当场拿住。官兵将人带走后,我在地上捡了一枚扣子。”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枚铜扣递过去:“这样式我瞧着古怪,偏又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我疑心今夜这批黑衣人与那贼人有关。那人身手矫捷得不似寻常盗匪,倒像是专程来引开我们视线的。”
薛召容将那枚铜扣置于灯下细看。金属打造的扣面上,一只虎头栩栩如生,连须发都雕得纤毫毕现,这等工艺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这好像是某种组织印记,只是他竟从未见过,倒是沈支言说瞧着熟悉。
“今日我与表哥在湖边时。”沈支言继续道,“表哥去买点心,忽有个小童跑来传话,说有人寻我。那孩子指向一处胡洞口,确见一名身着黑衣的挺拔男子立在那儿。我让小童唤他过来,那人却转身进了胡同离开了。”
“那人也是一袭黑衣,身形与今日那盗贼颇为相似。再想今夜这些黑衣人,装束竟都如出一辙。或许他们是同伙密谋,分批设局引开我们,再下杀手。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行凶,连巡城司官兵都不放在眼里,若非早有安排,岂敢如此猖狂?今日原只是临时起意出游,未料竟惹出这般祸事。”
“你当真以为赏灯一事是临时起意?”薛召容突然问,“今日在太傅府时,我原说要带你去西月湖看烟花,连酒楼都包下了,结果你转头就要同表哥去看灯会。”
“我还不是忧心你的伤,那花架砸下来时,钉子扎得那样深,任谁见了都心疼。我怎忍心让你带着伤陪我去看烟花。”
那样显得她多不懂事。
可她这话一落,屋里倏然衢静。
谁也未料到话题竟扯到这事上来,两个人都愣了下,气氛立时变了。
过了一会,薛召容将那扣子收了起来,不自觉地扬了下唇角,清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光天化日对朝廷命官下手,绝非寻常人所为。你放心,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天很晚了,你现在可觉着饿?我去寻些吃的给你。”
时已三更,沈支言浑身疼得厉害,困倦地摇头:“不饿,就是乏得很。”说着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不知府里的人何时才能来接我们。”
她衣衫被血渍黏着难受,想换不得换,想睡又疼得睡不着,着实心烦。
薛召容知晓她有些难撑,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官家小姐,那身染血的衣衫不仅瞧着骇人,穿在身上也极为不适。
他低声道:“大夫和他夫人已经歇下。这医馆狭小,统共就两三间屋子,连个药童都没有,一时也寻不到女子来替你换衣,不然我……”
“不用。”沈支言立马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不必把我想得这般娇气,这衣衫虽染了血,气味重些,倒也将就得。府里的人应该快到了,我再坚持坚持。”
总不能让他替她换。
“他们今夜不会来。我只让人去府上报了平安,说你与我在一起很安全,并未让他们来接,也未告知他们我们在何处。”
“嗯?”
沈支言疑惑地去看他。
薛召容:“你兄长一家下落不明,如今府上怕是早已乱作一团。你与江姑娘今日当街遇袭,显是被人盯上了。如今你伤势这般重,若贸然回府,只怕再生变故。不如先在此歇一晚,明日随我去别院小住几日,那里清净,也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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