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凸起的山丘挡住了指尖的去路,正欲攀登之时,纪景佳横起另一只胳膊围山,拦住了它的去路。
它沿着山脚来回转了几遍,判断着越过阻碍的难易与否,待隐隐察觉到那阻碍其实只是花架子,渐渐有些跃跃欲试。
有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出,落在了枕席上,混着哭腔委委屈屈的一句:“公子莫要如此欺辱小妹了。”
花架子陡然变成了实心的厚重高墙,彻底斩断了它的前路。
屈起前臂支撑起身子,陈白榆自她颈间略微抬高了头,轻轻地亲了下她被泪珠濡湿的鬓角,小声却坚定地说:“我没有。”
我并未存欺辱之心,只是......情难自禁。
纪景佳阖上眼眸,默不作声偏过了头去,陈白榆又哑声说了一句:“我没有。”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与不断涌出的眼泪,陈白榆的心也跟着抽紧,连忙抽出了单衣下的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手指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软声哄道:“卿卿别哭了。”
陈白榆首次面临这种状况,真得是手足无措,是他冒犯在先,任他胸中有万般话语都捡不出任何一句可以替他剥白,只能先撤了身子躺了回去。
“为何要再三这般对我?”
纪景佳非常不解,她也是真得想不明白,到底为何要这样一回一回逗弄于她。
初次之时,尚还可以替他辩白几句,他那次是察觉了她的异状才动手“轻薄”,可此时定魂阵已解,再也无法动摇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
陈白榆在心中把她当成一个......一个可随他心意随便摆弄的物件。
她的命是需要他来救,这不假,话本子中也常写这救命之恩的报答之法,惯用的就是以身相许或是肝脑涂地当牛做马奉献一切。
到底要如何报答,这不用她自己来选,救命恩人早已经替她选好了,那她就听命于他,为了救她,父亲甚至也把整个纪家押在了他身上。
工具。
是她自己在陈白榆这找到的定位。
他却拿对待玩物之心对待于她,突然间觉得,也不是很想活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这道理她如何不明,她愿意报,而且愿意为了他的意愿竭尽全力,但她根本做不到当成他的一个玩物去报。
她不愿意!
等了很久,也没有听不到他的回答,纪景佳渐渐心灰意冷,暗自在心里做起了打算,不如就下山吧,能活一日是一日,趁这段时日陪陪双亲,也可见见这世间是否如她想象中那般精彩纷呈。
陈白榆紊乱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下来,向来坚定且清明的眼神泛起了迷茫之色,“我只是......”
他只是欲壑难填,失控了。
在那一刻,他想要这个人的渴望到达了顶峰,再难以压制心中的欲望,想要抚摸她身体的每一处,想日后都有她在怀中任他磋磨。
他也曾琢磨过为什么,世间为何会有一个人能让旁人这般难耐,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合适的时间出现,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可若是这世间什么都能寻到一个答案就好了,哪里还会有那么的多痴男怨女,兜兜转转总也想不开。
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而纪景佳则就是这松弦之人,她不能不嫁。
是他错了,但也悔之不及,只能将错就错一步步走下去。
秦君行如此珍爱她,想必会是个恩爱良人,日后若是不成也可凭借他的身份保下她一命,而他定会死在功败垂成之日。
不如就学姚玉璃那般一刀斩了便罢,无法克制的情感,就是自己亲手埋下最隐蔽的暗雷,一步踏错,既是粉身碎骨,他现在不能死。
若是斩不断,也惟有束之高阁。
夜风不再轻缓,呼啸着搅乱了云层,藏起来的星辰隐约露了出来,陈白榆侧过头透过窗棂看向了外面,眼帘垂下又抬起,眸中光影明灭。
纪景佳哭得力竭,哭声渐弱了下去。
那哭声恍若凌迟的刀,刮得他难受,陈白榆闭目深吸一气,抬手抓住了床幔借力坐了起来,“前路已平,不日我就会离开。”
他丢下了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纪景佳没有应声,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应的,由不得她开始也由不得她结束,一切都是随他心意而定。
既前路已平......
那就往前走吧。
风吹得床幔轻摇慢曳,也慢慢吹得浮香越来越淡,纪景佳心头那股悲切渐平,冷静了下来。
皱了皱眉,略微品出了些许不对劲,难不成是这香在影响着她吗?
若是真不愿意,连活都不想活了,大可以死明志,可先前迷乱之中卸下防备的,正是她自己,她扪心自问,自己心中对陈白榆并无男女之情。
若是她会受影响,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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