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9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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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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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半晌,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才笑了。

    她伸手摸上他的脸庞,一寸寸从额头摸到下巴,欣慰不已:“小五啊……你来看我。”

    谢绮霜瞎了。

    谢行舟看到她双眼浑浊无神,眼珠一动不动,甚至有一只眼眶已经拉扯变大,透出内眦的软肉,眼珠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谢绮霜的手还在他脸上,谢行舟不敢哭出声,不敢落下泪。

    “小五,我不能活了。”

    是不能活,不是活不成,不是不想活。

    谢绮霜已然是一副油尽灯枯的破败相。她在等,在等京城谢家的暗线将消息传过去,等着亲人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十五岁的谢行舟第一次即将面对亲人离世,心中重若千钧,喉头像塞了一团棉花,无语凝噎:“姑姑,家里人都很想你,你放心,我带你回家,我们回青州。”

    谢绮霜摇摇头,按住他的手:“小五,我不走,我就待在京城,我等有一天你们回来看我。”

    谢行舟用手背擦掉绵绵不绝的泪珠。

    他每晚都去看她,给她带了新衣服,请了经营后事的姨婆给她换洗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三日后,一架驴车拉着副最低等的桐木薄棺,往城郊义庄的无名乱葬岗驶去。

    曾经容貌动京城,才名满天下的谢氏嫡女,人生就此落幕。

    连一陌纸钱也无。

    阳平侯府早在谢府刚出事时便将谢绮霜下了族谱,将她的踪迹全部抹去,他们要脸面,不能让谢绮霜当街处斩,却也不许她离开一步。

    她死了也得做阳平侯府的垫脚石,她以身躯高悬堂上,被迫做了照亮他们的烛。

    阳平侯府拿谢绮霜向郑浓表忠心。

    谢绮霜身死那天,下了一场清雨,谢行舟站在暗庄附近的山头上,无悲无喜注视着谢绮霜无人送行的退场。

    人生无常,没什么可悲伤的。

    李昭沉查了十年,没能查到谢竹的踪迹,他将当年他去过的地方翻了个底掉,那庄子却因为过了几十道手,查不出最初的主人家了。

    他想了十年都想不透,谢竹当年为何要进那别庄。

    直至他权柄日重,与谢行舟互换身体后,才因谢家牵挂他们姐弟漏出的踪迹,将一切串联在一起。

    谢竹就是谢行舟。当年那暗庄里,圈禁着他的亲人。

    老天有眼,他的阿竹,终于回来了。

    谢行舟双手低垂在身旁,久久无语,李昭沉知道,他想起谢绮霜,又溺在往昔的难过里了。

    李昭沉捞过那只骨节如玉又白得晃眼的手,十指交叠,著着他的手一下下打自己的脸,将他从苦痛中捞起来:“千不该万不该,是我不该不理你,更不该把你推给别人。”

    那阵难过似乎过到了他身上,李昭沉突然心如刀绞,茫然到几近哽咽,而后他强撑起情绪,硬生生将这哽咽的腔调咽了下去,吐露真心:“阿竹,我不能误你……你有别人了,我难过得紧,又替你开心。”

    谢行舟五指被他覆在手中,暖暖的,听着他不成语调的话,指腹忍不住顺着侧脸摩挲爱抚。

    李昭沉也是个会撒娇的,感受到他抚触的动作,立刻侧头将大半边脸往他手里送,吐息打在他手心里,出口的话语也变得闷闷的:“我什么都不求,你有好师弟也好,有好哥哥也罢,我不在乎,只求你,给我留块地方,行不行?”

    说着说着他竟开始胡搅蛮缠,又卖起可怜来:“你十年前也骗了我的。”

    谢行舟本来心中酸涩难过,听他翻起旧账来,火气便不由自主腾的冒了起来,把悲伤的情绪给顶走了。

    “是,我是骗你了,我十年前若是不易容,恐怕刚一进京就被人抓住,一命呜呼,人头落地了。”

    察觉到他的火气,李昭尘搂着人一下下顺毛安抚:“是是是,你总是有道理的,是我胡说八道,你别同我一般见识。”

    “我是狗脾气,狗做派,你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心疼。”

    李昭沉不知何时滑到了他颈间,一连串软话带着吻一起落下,叫人难以跟他计较。

    “油嘴滑舌!”谢行舟脸颊飞红,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牵连着身体直抖:“跟谁学的这些坏毛病!”

    李昭尘放过了他的脖子,又捉了手来,轻轻吻在手背上,吻不够似的,认真道:“不是坏毛病,你喜欢的,我什么都能学。”

    接着的话更是卑微又可怜:“不好好讨你开心,我怕连姘头都没得做。”

    谢行舟搂住他的腰,在晦暗的天光里抬头看向他:姘头是你,好郎君是你,好哥哥是你……一直都是你。

    心底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还是给咽了下去。

    不可说,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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