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而且越接近中央就越浓重,到了最中心处,瞳孔几乎凝成一点深渊般黯淡纯粹的黑暗。
这样深沉的底色映衬下,不管是远望还是近观,外层明亮的翠绿都宛如一轮光环,安静地散发着幽冷梦幻的辉光,高悬于无星无月之夜,有一种非人的、诡异的昳丽美感。
而夜幕背后,依稀可见隐藏着什么不祥之物。它们在黑暗中影影绰绰,蠢蠢欲动,仿佛随时可能突破虹膜那层岌岌可危的脆弱约束,融为粘稠的汩汩水浆,顺着脸颊蜿蜒爬动,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两条触目惊心的漆黑长痕。
倏忽间,光下的阴影扭曲狰狞似鹿角,挣破血肉肆意生长壮大,以黑暗的裂隙吞噬光明;眼眶是长久湿润的泉眼,溢满源源不断的污浊液体;
乌黑虬结的藤蔓枝丫自暗处破茧而出,妄图将一切生命扯入剧毒的泥沼,让他们与业已消失的群星一同,陷入充斥着苦痛、绝望、疯狂和虚无的永恒沉沦。
如此邪恶,如此亵渎,却如此真实。这景象究竟是病中的臆想,还是谵妄的迷乱?抑或是一种未来的可能方向,一次有迹可循的预言?
然而作为真正面对它的人,达弗涅欧斯似乎并没有对此产生太多情绪或想法,或者即使有,他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男人神色波澜不惊,只闭上了眼睛——于是刹那之间,方才接踵而至的“幻象”便轰然溃散,唯余点点灰尘在光线下飞舞飘浮。
然后他睁开眼,再度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这对绿眼睛已经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是神话、传说或者童谣中所描述的那些神秘可怖森林的具象,将它们一体两面的特性描摹得淋漓尽致:一面是葱茏蓊郁的盎然生机,另一面则是冷峻诡谲的骇人暗影。
林地邪异的丰饶不仅能轻易撩拨起渴望探索未知的好奇心,还会叫人难以抑制地感到毛骨悚然。因为烙印在基因中的本能会不断示警,提醒有威胁生命的巨大危险正潜伏在四周的黑暗中,如影随形。
人们常说,眼眸即门扉。此话不假,它们是一道天生洞开的伤口,一条不可愈合的罅隙,令外界得以一窥深埋于表皮之下的真实。(2)
“这可不行。”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用手掌挡住它们,变相阻断了来自镜中的视线,“人的眼睛……起码要更正常点。”
等到那只手挪开,底下重见天日的双眼已恢复成深浅统一的碧绿。
或许是因为光影变化,这份标准且典型的绿色表面好像总投映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翳,在明媚的鲜绿上晕染开来,混出一种偏灰的新色调。
“……就像过去,朋友们,众神距离这片土地虽远,上帝却始终在我们身边。”
“而且随着时代发展,谁能肯定汽车、电脑、手机等科技产品不会成为另一类新‘神’呢?”电台主持人那乐观自信、慷慨激昂的洪亮声音像凭空一道响雷,突兀强势地跳出背景旋律,为整个平凡的场景增添几分滑稽与荒谬,“无论如何,神佑美利——”
如同听闻一个有点意思却又不够好笑的笑话,原本正在仔细观察镜中影像的达弗涅欧斯冷哼一声,不得不先分出些心神去按收音机开关,总算及时截断了主持人气势恢宏的胡言乱语。
寂静的浪潮终于彻底淹没轿厢内部,击败苟延残喘的喧嚣,取得了最终胜利。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身上,调整色彩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一旦失去那双古怪的眼睛,那股时刻萦绕在身畔的奇诡惊悚的气质也立即烟消云散,成功让整个人的存在感与魅力锐减。
单看脸,他依然还算是个英俊的男人,但变化后气场的差距实在过于悬殊,因此给人的感觉堪称脱胎换骨。
如果说刚才达弗涅欧斯的醒目程度堪比电影节红毯上艳光四射、备受推崇的大明星;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徘徊星光大道上,靠和游客合照赚生活费的无名小演员,有些好看,却又好看得过于模棱两可,教人只要一转头,就难以记清刚才见到的脸有哪些细节。
而且由于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冷淡沉郁的薄雾,总令人感觉压抑疏离,愈发削弱了样貌能带来的那点微薄的吸引力。
考虑到他毕竟是位联邦探员,这点小缺陷倒是无伤大雅,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真实的气息。当一个人每天主要处理的事务都与人性之恶有关的时候,不能指望他还可以培养出特别天真烂漫的性情。哪怕天生无忧无虑,做这份工作久了也很难保持住。
总之,这样的他确实显得正常许多,更像个平凡的人。
确认达到目标的达弗涅欧斯心满意足,不再耽搁,收起镜子下车,毫无违和地成功混入一众上班的同事中间,乘电梯来到行为分析小组所在的楼层。
公共办公区已经零零散散有一些人,他们或坐或站,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埋头做自己的事。虽然他应该是张相对陌生的面孔,但进门时没有引发多少关注。
绕过这片区域,有楼梯通往隔层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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