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富有,但有着鲜活生命力的人,加之心里因外界言论多少有些负罪感,因此他们不反驳;而对于那些把他们和社会资源不平均当成自己堕落的“正当理由”的人,他们烦,但选择屏蔽。
“嘴上都骂有钱人,又都想成为有钱人。”周涵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憋出这么一句。
“求生抢资源是生物本能,只不过人类善于伪装,所以是高级动物。”林澈跑步也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没看出哪高级,想要就说想要,争抢不丢人。我看说酸话的就是怕自己抢不到,也没那个本事抢。”陈诚跑着步人都清醒了,狼似的眼睛又黑又亮。
“不能一概而论吧,真的有人抢不到。有的是努力一辈子但只能在郊区买个卫生间的。”灵均落后陈诚半步,“就算是我,现在能出国,可毕业了不见得多少年才能把钱赚回来。经济发展追不上科技,阶级壁垒越来越厚,把酸话的壳子扒了,里面有实话。谁不想自己过得好?但现在不是九十年代了。”
“你要是这么说,现在的人趁早别拼了,哪个时代都有上车的有落后的,总不能自己落后了就怪拼命挤上车的不等他吧。”陈诚声音大了些,吵得寒溯睁开眼。
“问题是,在车上的人跟落后的人已经差了几代了,不是靠一代人就能追上的。而咱们父母这一辈还沉浸在九十年代,觉得努力就能有回报,所以逼着孩子拼。他们竭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可是他们的“最好的”跟一些竞争对手比根本从一开始就输了。这些孩子就算在学生时代超越了有钱人家的孩子,可到了社会上资源跟上面的人比就是天差地别,当发现他们怎么追都追不上的时候,就是绝望。当然了,那些只会动嘴的人咱们就不讨论了。”灵均说了这么一大串,有点喘不上气。
“你说的这些的前提是,这些人把挣到钱和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当作努力的目标甚至信仰。你不觉得这个信仰特别资本主义特别倒退吗?”陈诚就着灵均的速度跑跑走走。
“因为父母从小就这么给他们灌输。”
“他们不读书,不知道自己思考吗?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习都学到哪去了。”
“你觉得他们有时间吗?”
陈诚闭了嘴。
是啊,他们有时间吗?独立思考,跟自己博弈,和跳出既定思维是要褪一层皮,削掉骨上的肉的,这需要大量阅读和思考,需要勇气,需要时间。而孩子们幼升小,小升初,中考高考,考研考公成为996社畜,然后结婚生子,成为房奴车奴,为生计和几两碎银弯腰俯首,生一场大病前半生努力霎时成为灰烬,他们一路不停前进,把书籍和试卷当作跃升阶级的阶梯,每天刷抖音玩游戏才能觉得放松,因为他们已经学到看见书就紧张甚至恶心的程度,书籍的意义已经变了。到了最后,最初的意气和信念早跟着高中卷子被撕成了碎片。跟自己博弈?梦里吧。人生在世已经够苦了,不如把种种不如意归咎于外界,归咎于挡在他们上面的人,归咎于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切实际的一场大梦,为什么要削骨剔肉改变思维折麽自己呢?
“而且,把挣到钱和成功当作努力目标就是错的吗?我只能说人各有志。而且你知道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嘛?人活着呢,钱没了。”灵均不等陈诚开口又道。周涵被本山大叔的段子逗乐了,她笑起来憨憨的,特别打动人。
“总结一下就是,你想说社会是不公平的,没钱的孩子酸别人天经地义,富人家的孩子就有原罪?”陈诚嘴不饶人。灵均跑不动了,开始走,他们四个也跟着停下来。
“不,”灵均眉毛挑的很高,对上陈诚的狼眼,双手插进裤兜,“不以个体的维度出发,我觉得这是公平的。富人家的孩子有更多资源,那是他们祖辈拼来的,人家几代人努力了,造福子孙后代天经地义。而且没钱的孩子不全是酸别人的,有人能顶着压力和洪流静下来,磨刀不误砍柴工,最后自己想通了,把注意力放在知识和个人成长上。那些扔掉的执念比如财富,最后反倒自己找上门了,所以得看人。”
陈诚若有所思地盯着灵均。这姓沈的真的不是他妈妈失散多年的女儿么?
“你觉得高考制度怎么样?”林澈把防晒服脱下搭在细白的手臂。
灵均笑了:“我以为高考的目的不在于教育,而在于维持稳定。这场考试是从下往上的通道,也是上面能够长居不落的砝码。这个模式的好处在于减小社会矛盾,弊端在于阻碍了向前的突破。”
“所以,不谈什么几代人怎么样,我觉得如果只把人当个体生命看,有点悲凉。”
“也不见得吧,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改变命运’的。”乔子经第一次发言,他被陈诚灵均的气场和语气搞得有点头大,只能安慰安慰林澈。
“你说的对。”过了一会儿,他们跑完走完回到班级寒溯坐的那棵树的位置,沈灵均看向林澈,“如果把咱们的现在当作历史看,就是悲凉。咱们今天讨论的就是大背景下的小问题,什么家庭心理问题还都在这里面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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