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四点,福克斯镇的天已彻底转灰,厚厚的云层像是要挤出水珠,一整片天幕压得低沉,压低了整个镇子的呼吸频率。
邦妮站在校门外,望了一眼天色,皱了皱眉。
这个颜色的天空,是她梦里最常见的背景。
灰得近乎无声的压迫感,把一切轮廓都打磨得模糊而钝。她不是讨厌阴天,而是不喜欢这种带着预感的天气,像有人在远处放慢了时间。
“你们总是喜欢挑这种天气来搭配心情的吗?”
“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光线。”爱德华替她拉开车门,“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家的玻璃够厚,不会让你觉得像坐在冷藏室里。”
邦妮坐上副驾驶,仍保持一贯的沉默节奏,目光扫过车窗外渐变的天光。
她没多说什么。
安全带卡扣“啪”的一声扣住时,她眼底只闪了一瞬的不确定。
她不习惯,或者说从未去过别人的家,尤其是这类“不像人类标准”的别人家。
“我会是今天唯一的人类客人吗?”她系上安全带。
“是…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
“所以我要独自面对你们家族的集体凝视?”
“他们已经尽量练习减少眼神接触。”
“听上去比正式参加舞会更像是一场社交实验。”
“可能吧。”爱德华转动方向盘,车身平滑地驶离校门,“但他们确实都想见你。”
邦妮没有再说话,只是将下巴抵着指节轻轻靠在车窗上。
车窗上映着她的倒影,那双灰蓝色眼睛下压着若有若无的紧张。
她不会承认自己在紧张,但她的心跳其实比平常快了一拍。
那种微妙的节奏变化,她自己听得清楚,爱德华听得更清楚。
福克斯镇的路灯在这个季节总是亮得比平时早些。
银色沃尔沃穿过熟悉的街区,驶向森林边缘,那里的道路开始变得曲折,树木变得高耸密集。
当车头转上那条私人小道时,邦妮终于问道:“你们的房子看起来……不会有吊灯从天而降或者地板能发光之类的东西吧?”
“我们尽量保持低调,但有几处设计……确实比较现代。”
“就怕不是‘现代’,是‘非人类设计’。”
“你可以等下自己判断。”
车最终缓缓停在那栋藏在林中、拥有整面玻璃幕墙的现代感建筑前。
邦妮下车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房子,而是倒映在玻璃墙上她自己的身影,略显冷静、目光锋利,站在那一大片森林和落日残光前,就像一个未经允许的入侵者。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句话:“人类不该闯入自己无法理解的领域。”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面无表情地跟上爱德华。
“欢迎来到卡伦家。”爱德华说完,便先一步走向门口。
邦妮跟在他身后,步伐不急不缓。
门一打开,屋内温暖柔和的灯光泄出,像是不请自来的邀请函。
站在玄关正中的是埃斯梅。
她穿着一件温暖的灰米色针织衫,搭配优雅的窄脚长裤,脸上挂着不生硬的笑意,像一个迎接孩子朋友的母亲,而不是百年家族中的大家长。
埃斯梅的微笑中没有表演痕迹,动作也没有刻意的优雅,反倒像是某种沉淀之后的自然反应。
她的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传统意义上对“人类女孩”的善意包容,而是带着真正的欢迎与细致的观察。
她已经为这次见面准备很久,衣着和姿态都经过了精确的调整,只为让这个女孩子不会感到自己被她们高高在上地“接待”。
“你好,邦妮。”她声音温柔,“欢迎你来。”
邦妮点头:“谢谢邀请。”
她没用任何形容词。
她既不说“房子很漂亮”,也不说“你看起来真温柔”,她习惯性保留判断,直到确定自己身处的地面是否稳固。
从客厅另一头走出来的是卡莱尔。
他没穿工作时穿的白大褂,只是一件浅蓝色开领衬衫搭配藏青色毛衣开衫,整个人看起来沉静、知性,眼神温和,但那种医生气质深入骨髓,即使脱下白袍,也仍像随时准备解决心理创伤的专业人士。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他语调不带权威感,像朋友之间的自然寒暄,“你的母亲最近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我妈对你的评价很高。”邦妮回得很干脆,“你让她感觉‘终于碰到个会听人说话的医生’。”
卡莱尔轻轻一笑,明显对这句转述颇为欣慰。
他从不需要从语言中寻找价值确认,但能得到一个聪明女性的直接认同,总归是一种特殊的肯定。
客厅的沙发上,艾美特已经坐正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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