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是买来了,还干什么事……
莲采儿并无打算拆穿这说辞,顺着他的意,点点头。
栖恨见她毫无疑色,编谎道:“你去找段堇后,我在蓝笑的灵魂看到碎片的踪迹,具体要找到它,需先分离姑母和她的灵魂。”
“我讨厌她,你收着。”莲采儿推回递到跟前的白玉瓶,道:“不耽搁了,启程山鬼问诗。”
她大致明白,要在栖恨嘴里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根本不可能,他要瞒着的事情,撬开他的嘴,他都不会吐出一个真的字。
与其追问,不如自己去摸索真相。
栖恨略微迟疑,莲采儿道:“怎么?”
栖恨道:“糊弄欢都王之词罢了,山鬼问诗毕竟是人界宗门,不会分离灵魂的方法,我们真正要去冥界。”
冥界就冥界吧,去哪里全凭他一张圆滑的嘴。
莲采儿道:“我开阵带你去。”
栖恨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如此确实方便,不过……”
莲采儿对人界与冥界不比他熟悉,以为硬闯进冥界,拂了人家面子,故道:“那,开法阵到黄泉门,让鬼差通报一声?”
栖恨则道:“我有一法子,你听不听?”
莲采儿对这样的问法,心存几分警惕,到底前不久,这人挖了一口天坑等她跳进去。
“你先说出来,我仔细想想。”莲采儿给自己留有足够余地。
栖恨与她十指相扣,“跟我来。”
二人来到四扇月拱门的位置,万幸,莲采儿事先把三扇贪嗔痴拱门碾碎成粉末。
栖恨挥袖,扫开地上积聚的粉末,金色莲花纹路的法阵映现地面,法阵中心,两个繁杂的字体金光闪闪,俨然是太虚台的写法——邬杀。
这个阵法的名字,貌似十分熟悉。
栖恨拉着她的手,进去邬杀阵中。
旋即一瞬天旋地转,莲采儿绝未见过如此差劲的法阵!她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白茫茫。
陡然间,她仿佛又回到欢都王府。
客堂,只见段阎坐在高位,下面一干达官贵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张金丝楠木长桌摆在客堂中央,上面摆满笔墨纸砚、玉坠、银盒、金算盘……穿金戴银的女娃娃在欢笑声中,被一群名门贵妇放在桌案。
客堂的众人脸上堆彻欢喜的笑容,所有人都在等女娃娃抓周。
莲采儿屈指,用掌心捶着嗡鸣的脑袋,好吵!她脑子里好吵!
人们猝然大惊失色,客堂静若寒蝉,喧闹的场景定格此刻。
莲采儿扫视四周,诡异的触感拉扯她的衣角,垂目望去,抓周的女娃娃圆睁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的双眼中倒映她低头垂目的身影。
“段卿欢?”莲采儿开口道。
不等她再度确认这女娃娃是谁,场景再次变换。
她置身一片萧索清冷的荒地,鹅毛大雪簌簌落到地面,积雪没到小腿处。
银装素裹的北陵蜿蜒盘踞于人界西南最北端,宛若沉睡的银蛇。
大风从山口吹来,纷纷扬扬的雪花迷人眼,莲采儿抬手挡一下冷冽削骨的寒风,一头戴牡丹钿花的少女,嘴里哼一曲民间小调,从她身前走过。
莲采儿抬手搭在少女肩头,出声道:“段卿欢。”
少女忽然顿住脚步,转过半个身子。只见她乌发如瀑,几缕碎发垂落额前,眼眸清浅,眉似春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小巧,唇瓣莹润。她的皮肤白皙,面容柔美秀丽,面上神情极淡,似乎不爱笑。
莲采儿一时有种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错愕,因为回头的少女,便是她自己。
少女只看见巍峨的雪山和白茫茫的大雪,她轻提衣裙,转身离去。
这次的场景,又在她转身的一瞬分崩离析,莲采儿落到北陵一间昏暗的墓室,高台上半腐的沉香木棺椁幽香浓郁。
段卿欢一身雪白牡丹暗纹寿衣,发上珍珠步摇,与躺在棺椁中装扮一模一样。
她跪坐沉香木棺材前,莲采儿走近,蹲下身,她打量着段卿欢,显然她已身死多日,脸和脖子见了尸斑。
莲采儿起身去看沉香木棺椁,这口棺椁浓重的阴死气,如同久不见天日的深潭死水,枯叶死虫腐烂水中,散发阵阵粘稠的恶臭。
莲采儿推开棺椁,里面空空如也,她再去看段卿欢,人也消失不见。
“采儿?”
莲采儿的左手牢牢抓在栖恨右手里,她一落地就去掀开棺椁,栖恨任由她便去了。
这一掀,西极王室的丑闻展露眼前:王妃蓝笑的尸体,不在棺中。
栖恨能想到有权私藏蓝笑尸体之人,只有一个——西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