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史云飞就想起了一些业务期间不太愉快，不，或许是啼笑皆非的监盘日常。

    史云飞面上风度不减，眼神却已将他完全出卖：“希望这里不会有会跑路的扇贝，集体绝食抗议的猪和猛禽看守的千年人参。”

    钱灵雨眼皮跳了几下，问道：“？你说什么？”

    会跑路的扇贝，集体绝食抗议的猪和猛禽看守的千年人参？？

    “喏，这是条溪，我们喊它鱼儿溪，我们经常来这儿捉鱼捉虾。夏天要是不怕蚊虫，很多人来这里玩水，把果子泡在水里，过一会儿拿出来切了分，吃起来冰冰凉，甜滋滋的。”

    吴老二掀开布满青苔的石头，下面果然藏了两条小鱼。它们摇着尾巴，顺着畅快透明的溪流，一路往下。

    “大人，你们如何开展工作？”

    史云飞沉默片刻，率先问道：“钱大人，你还记得山泽开采中水产如何缴税吗？”

    钱灵雨犯了难：“按鱼获收税，但具体核查……这。”

    史云飞压低声音，道：“如果按现代审计模式，我们的确要一个一个的查。”

    一个一个湖泊的查，工程量也太大了吧？

    她怎么知道这条湖多少鱼，那鱼会动啊，不受她意志控制，小溪的鱼虾都算不清楚，他们古人会有这么多闲情逸致？

    而且，她严重怀疑，这都是司会的活儿吗？不是吧，古代司会这么惨的吗？

    “所以农业类公司的审计工作，常常是我们审计师的噩梦。”史云飞叹了口气，向尚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的钱灵雨投去同情的目光，道，“天上飞的，譬如鸽子，审计师一靠近就飞走了；地上跑的，最直接的，有的老板承包的猪场在基础条件很差的乡下，光数猪头还不行，角落里可能还有小猪仔，又吵又闹，数不清；地里也有种的，你像人参，在地里面，种植成本高，你去监盘总不能把人家种的好好的人参连根拔起，确定好数目再埋回土里吧，传说人参长了腿，会在土里到处跑的；水里游的，就更别说了，逼得证监会动用北斗调查扇贝，也算平生罕见……”

    “打住打住，你们审计这么遭罪，那究竟咋监盘的？”

    钱灵雨脑子嗡嗡地，她印象中事务所的审计师各个都西装革履的，来公司审计几个月，要资料他们就给资料，吃喝保住过得神仙日子啊，怎么史云飞这么一说，她感觉天下牛马各有各的惨呢？

    史云飞：“术业有专精，找对应的专家帮忙估量。现在的养殖场会给畜牧扫码编号，我们的工作才相对轻松了些。”

    “哦。”钱灵雨点了点头，转头又道，“但是我们在古代啊，我们上哪搞二维码技术？难不成还要花钱请专家？”

    钱灵雨一个头两个大，别人穿越美美带了系统金手指，再不济也有原身记忆，她和史云飞白手起家啊，连北国制度都没完全摸清，居然稀里糊涂就跑山旮旯的陇洲来了，她是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心虚。

    办不成，梅疏石能治她的罪；随便办，到时候查出个假账，梅疏石还是能治她的罪，哦不，她身边还跟了个阎王爷牌定时炸弹，北国大司寇，李涉李大人，他二人能一齐抄了她的司会府治了她的罪，想一想，钱灵雨登时天旋地转。

    苍天啊，大地啊，要不要这么对她啊！！！

    钱灵雨啊，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在三神祠上吊自杀啊！！！

    钱灵雨心如死灰：“我们要不还是先算林木吧，林木十木税一，圈个地儿，给我笔和纸，这种小学数学题，我还能勉强给它估算一下。”

    二人商讨半天，也不见个行动，吴老二想了想，开口道：“要不，我还是去找苗姑娘，给二位请个虞官?”

    虞官？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官，但一听名字就不明觉厉。钱灵雨深呼口气，平复大起大落的心情，颤抖着握住吴老二的双手，如同看再生父母一般，亲切开口：“麻烦吴前辈，速速将虞官请来！”

    大荒村，竹屋。

    “李涉，此前，我并不知道你失忆了。”苗芜春思虑许久，还是找来了李涉，“虽说失忆的症状罕见，需要大量刺激方可见好，但也不是没有柔和的法子，这是我按古书抓的药，你定时服用，对你恢复应有所帮助。”

    苗芜春幽幽一叹，她答应了梅疏石，现在还不能告诉李涉他司寇的身份，他们都不了解恢复记忆的李涉究竟是什么样的，会对岭安做出什么事情来，但她也忧心，朝中贼人若不死心，探到岭安，李涉便会危险。进退两难，她还是递出了这包药。一如当年，她满心满眼要去龙原寻李霈甫，临走，给明夷姐姐多备的药材。苗芜春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她决定由着本心。

    “你要多加小心，切莫丢了性命。”

    李涉接过药包，说周泽坤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告了辞往门外走。

    苗芜春看着他高挑的身影，耳畔忽而响起梅疏石的话，她闭了闭眼，复又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