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惹得一阵哄笑。
“不过呢,”郑昌融抿了口酒,咂嘴道:“明大人虽说风流,可也不失为爽利人!”他粗着嗓子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有什么错?比那些假道学、假正经强百倍!咱们送美人,他给方便,这才是为官之道!”
“郑帮主这话在理,咱见过的官老爷里,明大人是一顶一好相与的……”梁厚颔首应和。
“比孙有榕那厮好太多!”顾万芝撇嘴。
“别提!”姚仲德将空杯重重一放:“姓孙的墙头草、和稀泥,收钱不办事,最是可恨!”
“姓孙的比倪佑安好,” 卢景愉冷笑:“那货才该杀千刀,收了银子还要坏事!"
郑昌融嘘一声,压低嗓门:“听说杭州这位傅知府,最是难讨好。”
傅融手一顿,酒杯停在唇边。
“哦,”梁厚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传言他不贪财,也不好色,”郑昌融蹙眉:“你说,这等人物,叫人如何巴结?想投其所好也找不着门道。”
“不贪财、不好色,那他做官图什么?”姚仲德不以为然:“保不准,他暗地里养着外室,把金银都砌在墙里……横竖大家见不着,不就说没有咯。”
“有理,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罢了……”
傅融缓缓放下酒杯。
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是呢。”
他眼底凝霜,嘴角却若有似无一丝笑。
“以讹传讹,在所难免。”
……
夜深。
旬宣街的铺面全已打烊,唯剩街角三两摊夜宵还挂着灯笼。
更夫的梆子声刚响过,转眼又散了。
傅融脚下虚浮,微醺漫步,心事重重。
拐角处,险些撞上人——正是他的主簿韩恕,怀里抱着一摞账本,络腮胡上还沾了墨迹。
“子宽?”傅融看是他,松了口气,继而惑然。
“哎,什么时辰?你还在晃悠,做贼么?”
韩恕支吾两声,没个准话。
傅融一把拽住他衣袖:“走,陪我吃面。”
……
街角面摊。
三两张掉漆木桌,灶上铁锅散着白雾。
摊主正收摊,见是傅知府与韩主簿,忙擦净条凳。
片刻,阳春面上桌,热气模糊了两人眉眼。
韩恕夹了两筷子面条,又搁下。
欲言却止。
傅融心不在焉,筷子在汤里划圈。
“大人有心事?”韩恕问。
沉默。
韩恕叹气,舀了一勺汤,正要吃面。
“明桂枝,”傅融突然道,“哼,荒唐!”
夜风刮过,把最后三个字冻在空气里。
……
大约是要下雨了。
风掠过,再掠过。
灯笼晃晃悠悠,映得两人影子长长短短。
傅融灌了口热汤,眉心始终拧成结。
从低语到切齿,终于,他把明桂枝的“事迹”一桩桩抖落干净。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唉。”
“守一兄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要掀了!”
“这……”
“不肖子孙!”
韩恕张了张口,闭上。
再张,再闭。
调羹在陶碗里转又转。
“你憋什么屁?”傅融横他一眼:“快放!”
韩恕长长叹气。
“今日接了几桩理账的私活……”
“慌什么?”傅融轻哼,“我几时管过你这些?”
这老主簿无妻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平日靠替相熟的商户理账,攒些养老钱。
他自然清楚,因此,睁只眼、闭只眼。
“大人,并非因为这个,”韩恕摇头,道:“今天,三桩地契买卖,两桩……”
“两桩什么?”
“我也不知该唤它什么……”
“哦?”
“华绸居卖六成股给扬州碧蚕庄,但碧蚕庄只付这六成里的二成,是为首期;剩余八成,分五年付清,第一年付余款的半成作利息,往后利息逐年递增四分之一成……”
“打住,打住!”
傅融揉着额角。
他本就醉,听了这绕口令般的账目,脑仁刺刺地痛。
“乱七八糟!这两家店也是奇了怪了!六成便六成,八成便八成,一次付清不好?何苦折腾!”
“这法子其实聪明,碧蚕庄想买,但钱不够,所以分期,又怕华绸居不松口,便逐年增付利息。”韩恕笑了笑:“呵,这些扬州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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